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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雨街與櫻道

臨江市位于江南腹地,水脈豐沛,四季分明。此時初春,天剛放晴。

街道盡頭,藏著一家咖啡店。

店門口懸著一塊木牌,刻著三個小字:「森之屋」。

字是手寫的,線條柔和偏瘦,像是日劇里的某個舊物回憶點,時光擱在檐下,慢慢滴落。

咖啡店坐落在「青櫻町」,這是臨江市里最不顯眼的一條街道。櫻字雖在,真正的櫻花卻并不多,只在街角那家理發店旁,有一棵孤植的垂枝櫻,花瓣落時,常隨風飄進森之屋的窗縫。

整條街都是日式風格,青石板路蜿蜒起伏,兩邊是低矮的灰瓦木屋,偶爾有旅人撐傘走過,也有人牽狗而行,街面不寬,連雨都下得克制。

青櫻町沒有紅綠燈,也沒有地鐵口。

但它擁有臨江市最安靜的黃昏。

林奈喜歡這里。

她總說:“只有這一片是脫離時間軸的。”

她在森之屋的吧臺后站著,身穿灰藍圍裙,頭發盤起,只留幾縷碎發搭在頸側。窗外雨剛停,陽光像墨染宣紙般淺淺滲透進來,照得咖啡機的金屬殼微微發亮。

林奈有個習慣,每天傍晚四點,她都會在店外門框下,點一盞香薰燈,然后沖一杯蜂蜜拿鐵,只為坐著看街。

有時候是獨坐,有時候,會有弟弟林熙的腳步出現在遠處——

但今天,他沒有來。

整個青櫻町此時濕潤而清涼,屋檐還滴著雨水。

左邊第三家鋪子,是做文具手賬的;第四家,是小小的唱片店,主打黑膠和老式CD機。林奈喜歡第五家,那是個不營業的店面,只擺了一把搖椅和一盞落地燈。老人說,兒子走后,那店就永遠不開門了。

這種街道,只有走進去,才會明白它的珍貴——不是歷史、不是文化,而是“沒人改造”,就是它最大的恩典。

林奈坐在店內,看著窗外雨后被洗凈的街道,恍然覺得,城市也有呼吸。

她低頭翻著一本筆記本,里面寫著很多奇怪的東西:

“林熙十歲的時候說要造宇宙飛船?!?

“他初三第一次哭是在我店里。”

“他說自己會保護一個人……現在那人是誰啊?”

林奈輕輕笑了笑,嘆息落在筆記本上。

店里來了一個客人,是青櫻町新開的陶藝鋪老板娘。她一邊端著剛燒制完的手作杯子,一邊說:“林奈,外頭起風了。你弟弟今天怎么沒來啊?”

“忙吧。”林奈回答,語氣淡淡。

“他可是這條街最帥的高中生,每次一來,我那倆女實習生都貼窗戶……”

林奈沒說話,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天邊的云已經散了,一抹橘黃慢慢從西邊染開,像一張翻卷的舊照片。

青櫻町的夜總是來得比別處慢些。

等天黑透,整條街便陷入柔光之中。街燈是舊式的鵝頸燈頭,昏黃而溫暖,照在石板路上,像是漫不經心的月光。

森之屋的門依舊半開。

林奈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眼店內熟悉的擺設。

她忽然有些想念那個在雨天里悶著頭來坐著讀書的男孩,那個會把數學題算到紙邊都寫滿,然后用嘴吹走橡皮屑的弟弟。

只是如今,他身處喧囂。

而她,只能替他守著這一片遠離硝煙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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