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校園外圍安靜得出奇，路燈投下大片模糊的暖色，像一場無人觀看的燈光秀。禮堂的演出早已謝幕，但舞臺的余溫仿佛還殘留在林熙的指尖。他一個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嗓子里還殘留著唱完《Perfect》后的微微顫意。

雨停了，地面映著燈光，像熨平的夢境。他的影子踩著水光，一步步晃動。

他沒有直接回去，而是順著后門的方向繞過教學樓，想走一條安靜的小路透口氣。不知為何，那首歌像磁鐵，把他拽著往這邊來。

小巷不遠處，是一間亮著燈的便利店。他想，或許該買瓶水潤潤嗓子，或者，只是找個地方坐一會兒，把今晚的事理一理。

他剛站到便利店前雨棚下，一道熟悉的人影卻已經坐在那兒。

黑色連帽衫、低頭看手機、長腿隨意搭在水泥矮凳上，像是不屬于這片校園的人——

是叢川。

“你也來了？”林熙站住，語氣不咸不淡。

叢川沒有抬頭，只是輕輕一笑，把耳機摘下來，聲音低沉又散漫：“你唱得挺穩的?！?

林熙一愣，然后點點頭。

沉默。

空氣像一張紙，快被濕氣撐破。便利店燈光把兩人臉上的表情照得很清楚——林熙的謹慎和叢川的平靜，仿佛風暴前短暫的對視。

過了一會兒，叢川才慢悠悠開口：“你知道她為什么討厭我嗎？”

林熙沒有回答。他知道他說的是誰。

“她不是因為我做了什么才走的?！眳泊ɡ^續說，聲音像風中搖晃的燈，“她是因為我做得不夠……不夠狠，不夠干脆。她最怕的，就是猶豫?！?

林熙靜靜聽著。

“你現在，很像我。”叢川抬頭，眼神落在林熙身上，不再飄忽，“唱歌很穩，人也很穩?？赡阏嬉詾椋矚g這種人？”

林熙張了張口，沒說話。

叢川笑了笑，站起身，往背后背起兜帽。

“別誤會，我不是來挑釁。”他說，“我只是想看看，你這個‘接棒的人’，到底準備得怎么樣了?！?

“我沒有接任何人的棒?！绷治踅K于開口，聲音不大，但很清楚。

叢川卻沒再理會，走出雨棚，鞋踩過積水，濺起一點點微光。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回頭說了一句：

“你口語不錯。但別忘了……這不是你的戰場?！?

林熙站在原地，看著叢川的背影融進夜色里。他忽然感覺到，從那場沖突之后，從那拳頭揮出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是過去那個林熙。

他開始主動，也開始在乎。

在乎那場文藝匯演是否唱得好，在乎江黛云有沒有聽到，在乎自己說出口的每一句英文發音是否準確……

“這不是我的戰場？”

他低聲重復了一遍，嘴角輕輕牽動了一下。

“那我就讓它，變成我的?！?

雨后的風帶著微涼，林熙站在街口，目光穿過便利店玻璃看到店內陳列整齊的瓶裝水，整齊得像他過去的生活——一排排劃定的選擇，沒有情緒，沒有變數。

而現在，他終于有了一點亂。

他低頭擰開水瓶，喝了一口。

這場對話，不是結束，而是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