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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雛菊與膠片的夏天

巷口小影院的燈牌亮到后半夜才滅。李卓凡幫著老頭收拾散落的爆米花桶時,聽見蘇菲在跟托尼的閨女講“怪物為什么不掉眼淚”——她蹲在地上,發間的野雛菊沾著夜露,說“怪物的眼淚是星星做的,掉下來就回不了家啦”,小姑娘聽得眼睛發亮,攥著發夾的手松了松,倒像是怕捏碎了星星。

“老東西說要去喝兩杯。”托尼拍著李卓凡的肩膀往巷口指,喬治正靠在酒館的門框上抽煙,牛仔夾克的領口沾著點爆米花渣。李卓凡把最后一個桶扔進垃圾桶,回頭看見蘇菲正幫小姑娘把發夾別回辮子上,指尖在水鉆上輕輕擦了擦,像在給星星拂灰。

酒館的木桌擺到了門外,夜風卷著桂花香飄過來。喬治把瓶威士忌往桌上一放,沒倒杯子,直接對著瓶口喝了口:“華納說片子能在西部那幾個州再放兩周。”他頓了頓,往蘇菲面前推了推果盤,“環球的試鏡成了?”

蘇菲正用牙簽戳蘋果塊,聞言點點頭,耳朵尖有點紅:“導演說……讓我拍完這部先別接別的,他下一部戲想讓我演主角。”托尼在旁邊“嗷”了一聲,差點把手里的啤酒瓶碰倒:“主角!咱蘇菲成大明星啦!”

“別瞎喊。”蘇菲把蘋果塊塞進托尼嘴里,“還沒定呢……而且我想等拍完回來,先拍李卓凡的《春天》。”她轉頭看李卓凡,發間的雛菊蹭著耳尖,“分鏡本你都畫半本了,不能耍賴。”

李卓凡笑著點頭,摸出口袋里的分鏡草圖——昨天趁剪輯間隙畫的,畫的是書店姑娘蹲在雨里撿發夾,雨水順著發梢往下淌,卻把發夾舉得高高的。喬治湊過來看了眼,用煙蒂指了指畫里的雨絲:“用側光拍,雨珠能反光,比打柔光有意思。”

后半夜散場時,蘇菲把野雛菊小心地插進酒館的窗臺縫里。“明天再來拿。”她對著花小聲說,李卓凡幫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看見她發夾上沾了點酒館的木屑,伸手幫她擦掉時,指尖擦過耳垂,燙得像揣了顆小太陽。

回劇場的路上,蘇菲突然在舊書店門口停住腳。老頭的孫女趴在窗邊睡了,手里還攥著那張《紐約時報》的影評剪報,剪報上蘇菲戴發夾的照片被壓出了折痕。“她總說想當演員。”蘇菲趴在窗沿上小聲笑,“剛才還問我能不能教她哭戲。”

“你就教她‘盯著發夾想心事’。”李卓凡幫她把被風吹掉的雛菊撿起來,“比擠眼淚管用。”蘇菲把花重新別回發間,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你說……等《春天》拍完,我們把書店租下來好不好?就當道具間,也能給小姑娘練戲用。”

李卓凡心里一動。他想起老頭說“以后拍電影還來這兒啊”,想起小姑娘攥著廢膠片笑的樣子,突然覺得那間快倒閉的舊書店,比任何大制片廠的布景都讓人踏實。“好。”他說得肯定,“再給你擺個花架,種滿雛菊。”

環球的定妝照拍了三天。蘇菲每天收工都往劇場跑,手里總拎著個紙袋——有時是劇組發的點心,有時是化妝師給的口紅(她用不上,說“拍《春天》得素著”),昨天還帶回來卷新膠片,說是“導演讓我給你的,說你準能用得上”。

“他還問你要不要去當副導演。”蘇菲蹲在剪輯臺旁幫他理膠片,發夾蹭著膠片盒發出輕響,“我說你忙著剪《外星來客》的 DVD版,沒空。”李卓凡捏著膠片的手頓了頓,看見她眼里的光有點慌,像怕自己答“想去”。

“不去。”他把膠片往剪輯機里塞,畫面亮起時,是“怪物碰發夾”的特寫——玉米糖漿做的“粘液”沾在發夾上,藍得像浸了水的星星。“我還得拍《春天》呢。”他頓了頓,聲音壓得低,“還得給你標分鏡,教你怎么對著舊書哭。”

蘇菲的耳尖又紅了,低頭用指尖劃著膠片盒上的字,沒說話,卻把點心往他面前推了推——是他愛吃的巧克力曲奇,還熱乎著。

瑪麗突然從紐約來電話,說《發夾》得了圣丹斯短片單元的“觀眾選擇獎”,讓他們下周去領獎。“得穿正裝。”瑪麗在電話里笑,“別再穿托尼的舊夾克了——我讓人給你們寄了兩件禮服。”

禮服寄到那天,蘇菲正蹲在劇場門口畫星星。她拆開包裹時,陽光正好落在淡紫色的裙擺上,繡著的小雛菊在光下閃了閃,竟跟她發間的花一個模樣。“太好看了。”她摸著裙擺小聲說,眼里的光比發夾還亮。

領獎那天,李卓凡跟著喬治坐在臺下。蘇菲站在臺上時,淡紫色的裙擺被風輕輕吹起,發間的雛菊別在耳后,不太顯眼,卻讓人忍不住盯著看。她接過獎杯時,突然說:“這獎該給那間舊書店。”

臺下愣了愣,隨即響起掌聲。蘇菲笑了笑,繼續說:“拍的時候總掉發夾,每次撿起來都能看見書脊上的字——后來才知道,不是發夾在等我,是書里的故事在等我。”她頓了頓,往李卓凡的方向看了眼,“還有……等我的人。”

喬治在旁邊碰了碰他的胳膊,眼里帶著笑:“這姑娘比你會說話。”李卓凡沒吭聲,只覺得手里的膠片盒燙得厲害——里面是剛從沖印店取回來的《春天》試拍樣片,拍的是蘇菲蹲在書店撿發夾,陽光從窗縫里鉆進來,落在她發間的雛菊上,暖得像要化了。

從圣丹斯回來,《外星來客》的 DVD版開始預售。老王拿著訂單跑來時,臉上的笑都堆不下:“賣爆了!西部那幾個州的影院還想再放一輪!”他往桌上扔了疊支票,“這是分紅,夠你們把書店買下來了。”

李卓凡捏著支票沒說話,突然想起剛穿越過來時攥著的二十三美元。那時總覺得五千美元是天文數字,總怕還不上高利貸的欠條,卻沒想過有天能攥著一疊支票,想著給舊書店換塊新窗玻璃。

“去買書店吧。”喬治叼著煙從外面進來,手里捏著把鑰匙——是老頭托他轉交的,“老頭說‘給懂書的人總比空著強’,還說要當你們的顧問,管茶水。”托尼在旁邊喊“我去刷墻!”,聲音震得窗玻璃都晃了晃。

收拾書店那天來了好多人。托尼帶著道具組的人刷墻,把原來的土黃色換成了淡藍,像怪物飄走時的天;喬治蹲在角落修舊書架,手里的錘子敲得“咚咚”響;蘇菲和老頭的孫女蹲在地上擺書,把《小王子》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扉頁上“給丟了發夾的小姑娘”那行字,被陽光曬得暖乎乎的。

李卓凡舉著攝影機拍時,突然看見蘇菲發間的雛菊蔫了——天太熱,花被曬得打了卷。他趕緊從口袋里摸出枚新發夾,是昨天在雜貨店買的,塑料的,上面鑲著顆玻璃珠,亮晶晶的像顆小太陽。

“換這個。”他幫她把蔫了的花摘下來,把新發夾別回發間。蘇菲摸了摸玻璃珠,突然拽著他往書架后跑——那里擺著個舊木箱,是老頭留的,里面裝著些泛黃的信紙。“你看這個。”她從箱底翻出張照片,是個姑娘蹲在書店翻書,發間別著枚銀質發夾,跟喬治那卷舊膠片里的人一模一樣。

“是喬治導演的媳婦。”老頭端著茶水走進來,笑著說,“當年總在這兒等他拍片子回來,說‘書店的燈亮著,他就知道家在哪兒’。”他把信紙往蘇菲手里塞,“這是她留的,說‘以后有姑娘來撿發夾,就把這個給她’。”

信紙上的字跡娟秀,寫著:“發夾要別在能看見光的地方,人也一樣。”蘇菲捏著信紙沒說話,眼淚掉在玻璃珠發夾上,卻笑著說:“我知道。”

那天傍晚,李卓凡舉著攝影機拍《春天》的第一個正式鏡頭。蘇菲蹲在書店的窗邊,手里捏著枚舊發夾,陽光從新換的窗玻璃里鉆進來,落在她發間的玻璃珠上,亮得像把星星都收在了上面。

“開始。”他輕聲說。

蘇菲慢慢抬起頭,往窗外看——喬治正蹲在巷口教小姑娘拍廢膠片,托尼舉著啤酒瓶喊“該吃飯啦”,老王拎著新印的 DVD往店里跑,嘴里喊著“又賣了一千張”。她突然笑了,眼里的光比發夾還亮,比陽光還暖。

李卓凡按下快門時,聽見膠片在攝影機里轉的“沙沙”聲,像在說悄悄話。他想起1985年的那個冬天,自己攥著二十三美元站在劇場門口的樣子,想起閣樓里的玉米糖漿,想起圣丹斯的雪,突然明白:有些光從來不是等來的——是有人蹲在雨里幫你撿發夾,是有人把舊書店的燈留著,是有人舉著攝影機,把你的笑拍進膠片里,讓它亮很久很久。

晚風從書店的窗縫里鉆進來,吹得信紙輕輕晃。蘇菲舉著發夾往鏡頭前走,玻璃珠在光下閃了閃,像在說:“故事才剛開始呢。”

是啊,才剛開始呢。從夏天開始,從舊書店開始,從發夾上的光開始,慢慢講,講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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