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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歷史總是和它所處時代的人物聯結在一起。作為人物存在的客觀基礎,歷史提供了人物賴以活動的條件和平臺,而作為歷史組成部分和主體,人物的行跡和言說展現了歷史豐富的內涵。春秋之前,由于時代邈遠和文獻缺失,諸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和夏桀、殷紂之類數量有限的人物,常常以標簽化、概念化甚至神化的方式存在于歷史記述中,從歷史學的視角研究人物并進而開展相關時代歷史研究的條件可謂先天不足。春秋開始,中國歷史迎來了有史記載的第一個偉大的轉型期。隨著文獻記載日趨豐富,歷史人物的事跡和形象日趨“鮮活”,人物研究開始涌入歷史研究的視野。從春秋到戰國,最為學者關注的人物莫過于春秋后期開始出現,戰國時期普遍崛起的特殊群體——諸子百家,有關研究用汗牛充棟來形容實不為過。然而,諸子百家崛起之前,活躍于前臺的各國執政者才是當時社會政治的焦點所在。子產就是這一群體的典型代表。

春秋歷史上的子產是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推崇者認為“后半部《春秋》全賴此人(子產)生色”[1],稱贊他是“春秋第一人”[2]。作為體制內的執政者,子產有著不同于諸子百家的身份和責任,他既非坐而論道的思想家,也非超凡脫俗的隱者,其所作所為不能脫離其貴族出身以及作為執政者的特殊身份。如果將孔子、老子比作春秋思想領域的坐標,那么當時政治統治領域的坐標則非管仲、子產一輩莫屬。如果說管仲是春秋前期政治的坐標,那么子產可謂春秋后期政治的坐標。同理,如果說研究大國之卿的管仲屬于典型的大國視角,主要揭示大國圖強稱霸的歷史,那么對子產從政歷史的研究某種程度上就具有中小諸侯國視角的意味。由“禮樂征伐從諸侯出”到“禮樂征伐自大夫出”的權力更替過程中,子產作為“禮樂自大夫出”重要代表之一,深度介入了春秋歷史之變。放眼春秋歷史,立國之初的鄭國論國力也曾有“小伯(霸)”之實,彼時齊、秦等國不得望其項背。日后鄭國衰弱,但與許、陳等國相比,實力仍不容小覷。研究以子產為中心的鄭國歷史,既可以揭示春秋霸政進入相持階段后,大國如何維持霸權的歷史,也揭示了同一時期中小諸侯國如何于夾縫之中爭取生存空間的歷史。研究春秋戰國的歷史轉型,子產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

一 中國古代對子產相關歷史的認識

中國古代知識界對春秋時代、對春秋時代之鄭國的基本認識,與他們對子產的基本看法之間,呈現出頗有意味的悖離。孔子關于周王東遷以來的歷史曾經有如下論斷:

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論語·季氏》)

孔子的歷史研究,集中體現在對春秋時代的研究上。他還將這一認識傾注在《春秋》的編訂上: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孟子·滕文公下》)

由于《春秋》的編訂,西周至戰國之間的這段歷史獲得了一個專有名稱——“春秋”時代,體現《春秋》主旨的“春秋大義”遂成為儒家與中國古代社會認識春秋歷史的基礎。漢代劉向指出:

五伯之起,尊事周室。五伯之后,時君雖無德,人臣輔其君者,若鄭之子產,晉之叔向,齊之晏嬰,挾君輔政,以并立于中國,猶以義相支持,歌說以相感,聘覲以相交,期會以相一,盟誓以相救。天子之命,猶有所行。會享之國,猶有所恥。小國得有所依,百姓得有所息。故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周之流化,豈不大哉!(《戰國策·序》)

明清之際的顧炎武也曾強調春秋優于戰國,認為春秋時期“尊禮重信”“宗周王”“嚴祭祀,重聘享”“論宗姓氏族”“宴會賦詩”“赴告策書”等周人傳統能得以堅守。[3]盡管如此,中國古人對春秋政治變遷總體上還是抱持否定的態度,至近代前期余風猶存。例如,民國時期學者孫曜曾指出:

吾人習慣于郡縣制者已二千余年,以往之載籍,又十九為尊古思想之結晶。故一提及三代,則冠冕雍容之幻想即現于腦際,提及春秋戰國,即有王綱失墜之慨;一似從前圣王在位,與后來統一國家之形勢無二者,此不及詳查實際而夢想往古黃金時代之過。[4]

與否定春秋歷史相一致的是,子產所在的鄭國的發跡史也往往顯得不那么光彩:

鄭當幽王之世,王室未遷,遽興寄帑之謀,攘取虢、檜之國而有其地,首亂天朝之疆索,鄭誠周室之罪人矣。[5]

春秋初年,鄭人侵奪周地,取成周之禾,公然停止祭祀泰山,甚至與周天子對抗,還與周天子交換人質。至于鄭國民風好巫以及作為“淫聲”的典型的“鄭、衛之音”更被士君子所不齒。《論語·衛靈公》記載:“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在春秋“禮壞樂崩”的過程中,鄭國可謂始作俑者的典型。

然而,在春秋這個“倒退”時代,長期身為“亂制之國”,鄭國執政的代表——子產卻獲得了崇高的歷史評價,被奉為春秋仁惠政治的楷模。孔子稱贊子產“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故稱其為“惠人”(《論語·憲問》)。《史記》等文獻甚至記載,孔子曾“兄事子產”,其真實性雖然令人懷疑[6],但孔子對子產的推崇卻是不爭的事實。當時有人稱子產“不仁”,孔子卻認為子產既然能“不毀鄉校”,就不能說他不仁。聽說子產去世,孔子竟至“出涕”,盛贊他是“古之遺愛”[7]

孔子對子產的看法確立了子產在后世主流意識中的“仁”“惠”形象。東漢時期,班固試圖提醒世人,春秋以來濫用刑罰的“偷薄之政”始于子產:

春秋之時,王道浸壞,教化不行,子產相鄭而鑄刑書。晉叔向非之……偷薄之政,自是滋矣。孔子傷之,曰:“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8]

可是這沒有引起人們普遍的重視。其妹班昭補寫《漢書·古今人表》,仍按照當時的通行觀點將子產列入僅次于圣人的第二等人物——“仁人”。

三國時期,魏國的劉劭在其《人物志》中曾提出折中意見:

兼有三材[9],三材皆微,其德足以率一國,其法足以正鄉邑,其術足以權事宜,是謂器能,子產、西門豹是也。

這一觀點在北魏時被拓跋(元)澄進一步發揮。《魏書》記載:

高祖詔澄曰:“昔鄭子產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此二人皆是賢士,得失竟誰?”對曰:“鄭國寡弱,攝于強鄰,民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鑄刑書以示威。雖乖古式,合今權道,隨時濟世,子產為得。而叔向譏議,示不忘古,可與論道,未可語權。”[10]

權變說盡管邏輯上圓通,但仍不能打消長期以來消解子產猛政歷史的慣性。元、明之際的趙汸說:“為政用猛,非君子之道,或因太叔所偏而矯之。”清代彭家屏強調,權宜之計并不意味著寬政有弊端:

蓋因時因人事因地,酌量以取中,非謂行寬政之后必有流弊,而以猛政救之也。寬本無弊,寬而至于民慢,用寬者之過,不可以是誣先王之道為有弊也。[11]

他們強調,“寬猛相濟”既非子產的主張,本質上也不是儒家本意。“寬”“猛”二政形式上中庸平衡,但重心實際上還是“寬政”。宋代的陸九淵連這種平衡的形式上都不愿保留,認為:

“寬猛(相濟)”之說,古無有也,特出于《左氏》載子產告子太叔之辭,又有“寬以濟猛,猛以濟寬”之說,而托以為夫子之言。嗚呼!是非孔子之言也。[12]

因此,我們看到,儒家對子產的主流認識在明清時期繼續得以沿襲,甚至出現“后半部《春秋》全賴此人(子產)生色”,子產為“春秋第一人”以及“子產之德過于管仲,即使是諸葛亮,也不過以管仲、樂毅自況,不敢比擬子產”等說法[13]。晚至清咸豐年間,著名學者俞樾奏請以子產從祀文廟[14]。由此來看,一種意識天長日久,可能不是意識服從史實,而是史實“屈從”意識。

總之,在古代中國,儒家意識左右著對人們對子產的認識與評價。他們將子產奉為“仁”者,是禮治與“寬政”的維護者。然而,史料顯示,子產在其執政后期其實已經顯露出以猛治國 (“猛政”)的傾向,對刑罰和法律日趨重視。作為這一歷史變遷的關注者,孔子一方面正面張揚子產的仁人及實施“寬政”的形象,另一方面也用“寬猛相濟”平衡子產的猛政思想。儒家后學沿襲了孔子的做法,日后論及子產,往往重點褒揚其“仁”“惠”,而對其猛政歷史有意無意采取一種消解的態度。然而,子產推行猛政的歷史畢竟有史料記載。面對主流意識和史料(史實)的矛盾,折中調和者認為子產以猛政治國是權宜之計。這是用儒家話語替子產開脫,但由于對子產猛政歷史的消解已成慣性,許多學者寧可相信子產的寬政形象而不愿認可猛政的史實。關于那個時代政局演變的特點,孔子有所謂“禮樂征伐自大夫出”的著名論斷。此后,學者對春秋史的評價,雖然也不無肯定意見,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對春秋政治衰退速度的一種比較保守的估計。這樣,中國傳統史學在認識、評說子產及其所處時代的過程中表現出明顯的矛盾:一方面整體上否定春秋政治,另一方面卻對這種政治的執政代表——子產予以肯定。這一態度與學者所熟知的儒家對管仲的評價中褒貶俱備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

二 近代以來對子產相關歷史的研究

(一)關于春秋史的總體研究

近代專門的春秋史研究始于20世紀童書業的《春秋史》。關于此書,呂思勉曾評價道:“言春秋者,考索之精,去取之慎,蓋未有逾此書者。”[15]而童氏尚有《春秋左傳研究》,對春秋時期的史事、制度以及文化都有精到的研究,被稱為“治先秦史者必讀之書”[16]。童書業認為,春秋歷史具有四大特點:①種族的混合和中華民族的成立;②中國疆域的擴大;③統一局面的醞釀;④社會經濟和學術思想的轉變。[17]國內幾種影響較大的史學著述,如翦伯贊的《先秦史》、郭沫若主編的《中國史稿》、范文瀾主編的《中國通史》大體持相同觀點。[18]晚近出版的顧德融、朱順龍二人合著的《春秋史》綜合上述觀點,認為春秋歷史具有七大特點:①已經進入鐵器時代;②大國爭霸;③宗族公社的瓦解;④中華民族已經形成;⑤政治制度大變革;⑥各階級、階層劇烈斗爭和重新組合;⑦思想文化急劇變化;⑧風俗禮儀大變遷。[19]

以上諸點認識可視為當前學術界對春秋歷史的基本觀點。而研究的主要問題又分為以下幾類:

1.政治制度與社會關系

概論春秋社會變遷的著述主要有林甘泉的《從出土文物看春秋戰國間的社會變革》、許倬云的《古代中國的變遷》《春秋戰國間的社會變動》、李瑞蘭的《春秋戰國時代的歷史變遷》以及楊師群的《東周秦漢社會轉型研究》等[20]。對春秋歷史轉型的方法論問題進行專門研究,以晁福林《試說轉型期的社會形態與社會思潮——先秦史研究的一個視角》為代表[21]。春秋歷史變遷的具體表現,其焦點有二:一是統治階層從天子到諸侯的權力式微。這方面的著作早年以孫曜《春秋時代之世族》為較為著名,近年則有朱鳳瀚《商周家族形態研究》、何懷宏《世襲社會及其解體——中國歷史上的春秋時代》以及段志洪《周代卿大夫研究》等為代表[22]。二是對春秋國人、商人的研究。這個問題關注者更多,舉凡討論先秦歷史社會的通論性著述多有論及,專門以此為題的論文亦復不少[23]

春秋時期的政治制度、社會關系與西周、戰國存在著承上啟下的關系,因此對這方面的研究經常被包含在更大范圍的周代歷史或上古史研究的范圍內。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有謝維揚《周代家庭形態研究》、朱鳳瀚《商周家族形態研究》、趙世超《周代國野制度研究》、錢杭《周代宗法制度史研究》、錢宗范《周代宗法制度研究——由宗法分封制形成的等級制度》、田昌武、臧知非合著《周秦社會結構研究》、趙伯雄的《周代國家形態研究》、趙儷生的《中國土地制度史》、袁林的《兩周土地制度新論》以及徐祥民的《春秋法制研究》等[24]

2.政治思想

近代學者對中國古代政治思想的研究大多采取哲學史或思想史的范式。胡適《中國哲學史大綱》可謂近代中國哲學史研究的開山之作[25]。此后陸續出版的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中國哲學史新編》[26]、侯外廬主編《中國思想通史》[27]、任繼愈主編《中國哲學史》[28]等都對春秋時期的思想問題做過深入探討。專門以政治思想為題的著作較少。早期代表作是梁啟超《先秦政治思想史》[29],該著雖開學術風氣,但可惜內容過于扼要。比較詳細的是20世紀80年代出版的劉澤華《先秦政治思想史》[30]。近年來學界關于中國上古思想研究的著述中影響較大的主要包括陳來《古代宗教與倫理——儒家思想的根源》《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31]以及葛兆光《中國思想史》(第一卷)[32]。三部著作都注意思想與其產生時代的關系,在剖析思想時注重對其時代背景進行介紹和分析。

春秋時期,“王官之學”正從衰敗走向解體,而“百家爭鳴”的局面尚未出現,這一時期的思想具有承前啟后的特點。因此,把春秋時期的思想變動作為思想史的一個專門問題來研究,頗具學術意義。這一階段具有若干傾向性的思想主要包括重民思想與懷疑天命鬼神的思想。鑒于春秋時期思想的總體表現,比如理性的精神、懷疑的態度,更接近諸子時代的風格,或許可以把這一階段稱作“前諸子”階段。

3.諸侯國關系

諸侯爭霸問題一向是近代春秋政治變遷研究的重點,在這方面的代表著作有李唐《春秋五霸》、劉伯驥《春秋時代之會盟政治》、晁福林《霸權迭興——春秋霸主論》、陳剩勇《諸侯爭霸戰爭與春秋時期的社會變革》等[33]。重要論文有陳恩林《論春秋五伯爭霸戰略》、陳筱芳《論春秋霸主與諸侯的關系》等[34]。既注意研究爭霸斗爭本身,又注意爭霸時期的國家關系,是近年此類研究的基本趨勢。綜合研究春秋時代諸侯國關系的著作有徐杰令《春秋邦交研究》[35]

由于有《春秋》經和《左傳》《國語》這兩部堪稱豐富翔實的早期歷史著作,春秋時期的歷史在從三代到戰國的先秦史中輪廓相對清晰。而將上述文獻資料整理并進行分類研究的工作,清代以來的考據學家建樹頗豐。但是,這也因此意味著,沿襲清代以來以文獻考證為主要手段的研究范式,很難在春秋史研究上取得突破。學者根據上述文獻材料及清人對這些文獻材料的整理,很容易“了解”春秋歷史,形成一個關于春秋史的基本看法。不過,如果希望進一步深入探索春秋歷史,仍然會面臨文獻不足征、史料缺乏的障礙。因此,近代以來的春秋史研究,仍然存在史料和研究方法上的局限。上述著作中,專門的春秋史研究論著實際上寥寥無幾。日本學者高木智見對于春秋史研究狀況曾有過這樣一番評論:

在目前的春秋史研究中,存在著兩個不利因素。其一,研究所賴以為據的只有《左傳》與《國語》,史料顯得先天不足。其二,論者易將春秋史納入其前后的殷周史及戰國、秦漢史展開論述,表現出一種視角上的外在性。由于這兩個因素的存在,與上述各時代相比,有關春秋史的研究不僅數量少,內容也不盡深入,因此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課題,首先是在盡可能的范圍內明確春秋時代的固有事物,然后再將其納入時代背景中加以理解。毋庸贅言,這也是歷史學研究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36]

概言之,春秋史研究長期以來多附從于周代歷史或者更大范圍的先秦史研究,即如高木氏所說的,表現出了一種“視角上的外在性”,直至今日其獨立性仍不明顯。這種外在的視角固然有助于我們認識春秋時期的歷史地位和歷史作用,但對于探索春秋歷史的特殊性而言,這種視角即便沒有構成障礙,至少也顯得相當疏遠。歷史研究既需要有置身事外的客觀與宏觀的考量,也需要有沉浸其中、設身處地的“同情”般的理解。而這方面的工作,目前仍比較欠缺。

(二)關于鄭國史的研究

鄭國是子產活動的歷史主舞臺,鄭國歷史是春秋歷史的組成部分,研究鄭國史是研究子產及其時代的重要基礎。

近代鄭國史研究在眾多區域史研究中相對薄弱,至今鮮見鄭國史研究專著正式出版。綜合性論文,主要有晁福林《論鄭國的政治發展及其歷史特征》、[37]蘇勇《周代鄭國史研究》[38]以及程浩《出土文獻與鄭國史新探》等[39]。專題研究主要集中于四個方向:一是關于鄭國早期歷史的研究。如松井嘉德《西周鄭(奠)考》[40]、尚志儒《鄭、棫林之故地及其源流探討》[41]以及李峰《西周金文中的鄭地和鄭國東遷》[42]等。二是對鄭國戰略地位的研究。主要有張其昀《南北爭衡的衢地——鄭與陳蔡》[43]、宋杰《先秦戰略地理研究》[44]等。三是對鄭國“七穆”家族的研究。重要者有日本宇都木章《鄭之七穆——以子產之立場為中心》[45]以及駱賓基的《鄭之“七穆”考》等[46]。四是關于“鄭聲”的研究。“鄭聲”歷來有“淫聲”之名,孔子深惡痛絕之,但何謂“鄭聲”,淫在何處,古人卻莫衷一是。近年有學者提出,“鄭聲”其實不是指《詩經》中的鄭風以及與之相配的樂調,而是新樂、俗樂的代稱。[47]也有學者指出,孔子所說的“鄭聲淫”不是指《詩經·鄭風》內容淫靡,而是不指其音律過分新巧。[48]由“鄭聲”所反映的鄭國社會風尚及其對春秋政治歷史變遷的關系,也有待深入探討。

鄭國史方面值得關注的出土材料主要有三方面:一是1923年新鄭李家樓春秋鄭國墓葬“新鄭彝器”的發現,其中包括被譽為“時代變革精神的象征”的國寶——“蓮鶴方壺”[49]。從墓葬規模和隨葬品的數量來看,只有諸侯才能與之相稱。相關文獻有《新鄭出土古器圖志》《新鄭古器圖錄》《新鄭彝器》以及《鄭冢古器圖考》。2001年,河南博物院與臺灣“國立歷史博物館”合作整理并出版的《春秋鄭公大墓青銅器圖錄》集“新鄭彝器”大成[50]。二是20世紀50年代,在鄭州碧沙崗發現的一批鄭國墓群[51]。三是“鄭韓故城”的考古發掘。鄭國的國都在鄭滅亡后成為韓國的國都,故有此名。1997年當地出土屬于春秋時期鄭國各種青銅器334件,2002年又發現一批鄭國貴族墓地,包括18座陪葬車馬坑和3000多座墓葬,其中埋葬有多位鄭國國君。

隨著考古發現與研究的進展,一批新的資料尚在整理之中。其中最為學界和媒體所關注的莫過于近年公布的“上博簡”和“清華簡”中涉及鄭國歷史的重要文本。《上海博物館藏楚竹書[柒]》收錄《鄭子家喪》甲、乙本二本,簡文記述楚、晉邲之戰的原因與經過,涉及鄭國子家弒君的歷史,可與《左傳》宣公四年的記載相對照。[52]“清華簡”中涉及鄭國的史料包括其中的《良臣》(《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鄭武夫人規孺子》《鄭文公問太伯》(甲、乙本)以及《子產》(《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等篇。其中《良臣》“記載黃帝以至春秋著名君主的良臣”,“篇中特別突出子產,詳記‘子產之師’‘子產之輔’,作者可能與鄭有密切關系”[53]。《鄭武夫人規孺子》可推定為“形成于春秋早期,今見本為戰國史抄本”,“簡文述春秋初葉鄭武公去世至下葬前后,鄭武夫人武姜等對嗣君莊公的規誡及莊公的表態”,對了解春秋初年歷史頗具史料價值。《鄭文公問太伯》記載了“太伯臨終時告誡鄭文公的言辭”,“簡文多可印證《左傳》《國語》諸書記載,特別是桓公、武公和莊公前期處于兩周之際,文獻多闕,簡文更可補充相關史事,具有較高史料價值”[54]

(三)關于子產的研究

本書研究的中心人物——子產,盡管與春秋歷史關系密不可分,然而霸政是春秋政治重心所系,因而學者們所關注的問題更多的是大國圖強稱霸的歷史,專門的子產研究反而未受重視。1935年出版的鄭克堂《子產評傳》基本屬于資料匯編。較具學術性的研究要么附帶地出現于相關的研究著作,要么以專門論文的形式出現,所關注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內政活動

子產的三項改革是近代學者關注的焦點。第一項改革是“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左傳》襄公三十年)許多學者把它理解為對已經破壞的井田制進行整理[55],有的則理解為國家對所有土地的全面控制與管理,標志著國家授田制的實施[56]。第二項改革是“作丘賦”。學術界認為它是開始向“野人”征收軍賦的標志[57]。第三項改革是“鑄刑書”。楊鴻烈據此提出“子產是中國打破法律秘密主義的第一人”[58]。時至今日,多數專著與教材仍沿襲這一觀點。反對者認為,中國成文法在子產“鑄刑書”前即已出現,因此“鑄刑書”并非公布成文法。孔慶明、俞榮根認為,子產“鑄刑書”的性質并非公布成文法,而是試圖確立“罪行法定”的原則[59]。也有學者折中兩種意見,認為子產之前固然也存在成文法,但是一個成文法時代的普遍到來則與子產“鑄刑書”密切相關[60]。一些學者雖然繼續堅持鑄刑書具有公布成文法的性質,但是反對與西方(主要是古羅馬)成文法的公布簡單類比,試圖從更廣闊的視野看待人類早期成文法公布的歷史背景和社會基礎[61]。與法制有關的問題還包括對子產殺鄧析傳說的研究。按照《左傳》定公九年的記載,鄧析死于駟歂之手,但是《荀子》《呂氏春秋》等多部文獻聲言子產殺鄧析。以上三個方面的改革在春秋時期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在春秋制度變遷的研究中普遍受到重視,但把三者結合起來的研究還不多。

2.思想觀念

近代子產思想研究存在兩個明顯傾向:一是將子產與戰國法家相聯系。子產執政后期的統治思想表現出為政以猛的傾向,這與法家“以刑(法)治國”的主張相似,所以自梁啟超、郭沫若以來的許多學者多將子產歸為早期法家。由于相似的理由,被尊為早期法家的還有管仲。然而,20世紀70年代,子產一度又被貼上儒家標簽。[62]當然,當年的政治影射絕非學術研究,但它依托的學術觀點,即子產并非“法治派”,而是“禮治派”,卻并非空穴來風。從《左傳》的記述來看,子產雖然傾向猛政,但是也不否定寬政。現代學者中,有人把它解釋為“政治與思想之間的張力”[63],有的解釋為“折中妥協”[64]。二是用無神論來標稱子產的思想。受近代科學思潮的影響,許多學者認為春秋戰國時期出現過一次理性(無神論)思潮。子產所謂“天道遠,人道邇”(《左傳》昭公十八年)即其代表。我們覺得,在知識的意義上,子產是否具有無神論的傾向固然也需要探討,但是歸根到底,他對天命鬼神的看法是其政治觀念的體現。離開這一點談所謂的無神論或理性思潮,難以準確把握子產思想。作為政治家,子產思考的主要不是形而上的宇宙、人生問題或者邏輯方法,而是如何治國安邦。另外,雖然他不乏真知灼見,但是一無語錄,二無著作,用“觀念”這個詞也許比“思想”更能反映子產政策及言論的特點。不但子產,春秋時期的多數政治家的“思想”似都應以“觀念”來處理。這樣的研究可能更貼近歷史的本來面目。

3.邦交活動

子產執政的時候,鄭國雖然淪為弱國,但在強國爭霸的國際斗爭卻還能維護自己的尊嚴與利益,甚至在爭霸的間隙還伺機侵伐其他國家。這是鄭國,尤其是子產從政時期引人注目之處。我們與其對子產的邦交業績附加一些無謂的贊辭,不如深入錯綜復雜的春秋政治格局,厘清鄭國的實際處境,或許在子產的外交素養之外可能觀察到一些新的東西,因為,無論子產如何睿智,鄭國如何左右逢源,其“國小而逼”的窘境難以根本改觀。顧炎武曾言,“春秋猶重禮尊信”。周禮可以成為弱國維護自身利益的工具。“在相對弱小的國家中能夠使禮成為捍衛國家之武器者,以鄭國最為典型。鄭國是大國稱霸所爭取的焦點,屢遭征討,由此恪守禮儀并實行恰當的策略乃是鄭國的立國之本。”[65]從霸國的角度來看,禮樂也是籠絡其他諸侯國的有力工具。鄭國居于南北爭霸的要衢,這既使它飽受戰爭之害,但也使它有可能在南北霸主之間(前期主要是齊、楚,后期主要是晉、楚)周旋而漁利。宋杰的《先秦戰略地理研究》探討了鄭國自保的戰略條件。

出土史料中直接與子產研究相關的主要是《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公布的《子產》。整理者認為,此篇“是一篇傳述子產道德修養和施政成績的論說”,“說明子產作為重臣,如何‘自勝立中’,做到‘助上牧民’”,“努力向前輩賢哲學習,集合良臣作為‘六輔’等政治作為。特別是篇中提到子產參照夏商周‘三邦之令’‘三邦之刑’,制定了‘鄭令’‘野令’和‘鄭刑’‘野刑’,足以印證《左傳》關于子產作刑書的記載”[66]。除簡文考釋外,相關歷史研究也正逐步展開[67]

總體而言,近代學術界對子產及其歷史的認識,既帶有傳統史學的烙印,也受到近代變革意識的影響,對子產的歷史表現作出了一系列新的解讀。在傳統史學中,春秋時期“禮壞樂崩”,那是三代(尤其是西周)美好世界的歷史倒退。近代以來,傳統中國在西方堅船利炮的打擊下潰敗,面對“三千年未有之變局”,變革的氛圍空前濃厚。在這種時代氛圍和歷史語境的深刻影響下,歷史上的變革受到史學界的空前的重視。子產的內政措施一概地視為改革,其歷史貢獻不是對禮治的維護,反而是對它的否定。由于“以猛治國”的政策符合法家“以法(刑)治國”的主張,而法家又被視為先秦社會改革與進步的主角,因此近代學者又自然地將子產與戰國法家的產生聯系起來,奉他為法家的先驅。在一些具體問題的認識上,進而極力套用西方模式,如認為“鑄刑書”是中國古代成文法公布的開端。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傾向是將子產視為春秋無神論思潮的代表。子產雖然對天命鬼神有時有所懷疑,但其實有時卻篤信不疑。這種“矛盾”是當時認識水平的真實體現,也符合當時的政治倫理,那就是無論是否信仰天命鬼神,統治者都應該以民之疾苦作為為政的基本著眼點,有德的統治者可能懷疑天命鬼神,他相信“民者,神之主也”,也可能虔誠地信仰天命鬼神。在天命鬼神問題上,子產的認識是傳統認識的延續,并無明顯的無神論的傾向。當然,子產的局限性不影響他作為春秋執政者的杰出代表。有神、無神只是表象,為政之道所顯示的歷史睿智才是關鍵之所在。

我們擁有研究子產及其時代的史料基礎,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正處在一個重新審視歷史的新時代。語境的深度變遷為我們重新認識子產及其時代提供了寶貴的契機。因此,重新研究子產及其時代不但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


[1] (明)唐錫周《左傳管窺》,轉引自鄭克堂《子產評傳》,臺灣商務印書館有限公司1989年版,“敘例”。

[2] (清)王源:《文章練要左傳評》,康熙居業堂刻本,卷七。

[3] (清)顧炎武撰,(清)黃汝成集釋,欒保群點校:《日知錄集釋》,中華書局2020年版,第675頁。

[4] 孫曜:《春秋時代之世族》,中華書局1931年版,第2頁。

[5] (清)顧棟高:《春秋大事表》,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536頁。

[6] 《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嘗過鄭,與子產如兄弟云。”《孔子家語·辨政》:“孔子曰:‘夫子產于民為惠主,于學為博物;晏子于君為忠臣,而行為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愛敬。’”據估計,子產年長孔子三十歲左右,“兄事”說不合情理。參見白壽彝《中國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3卷,第1066頁。

[7] 王念孫注:“愛即仁也,謂子產之仁愛有古人之遺風。”見(清)王引之撰,錢文忠等整理,朱維錚審閱《經義述聞》,上海書店出版社2012年版,第30頁。

[8] (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標點本,第1093頁。

[9] “三材”是劉邵品評人物的術語,是“德行高妙,容止可法”的“清節之家”,“建法立制,強國富人”的“法家”以及“思通道化,策謀奇妙”的“術家”的統稱。詳參(三國魏)劉劭撰,王曉毅譯注《人物志譯注》,中華書局2019年版,第58頁。

[10] (北齊)魏收:《魏書》,中華書局1974年標點本,第463頁。

[11] [日]竹添光鴻:《左傳會箋》,遼海出版社2008年版,第495頁。

[12] (宋)陸九淵著,鐘哲點校:《陸九淵集》,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56頁。

[13] 鄭克堂:《子產評傳》,臺灣商務印書館有限公司1989年版,“敘例”。

[14] (清)俞樾:《奏定文廟祀典記》,載《俞樾集》卷五,清光緒二十五年刻春在堂全書本。

[15] 童教英:《〈春秋史〉導讀》,載童書業《春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4頁。

[16] 趙光賢:《評童書業〈春秋左傳研究〉》,《史學史研究》1982年第1期。

[17] 童書業:《春秋史》,山東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236頁。

[18] 翦伯贊:《先秦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90頁;郭沫若:《中國史稿》,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293頁;范文瀾:《中國通史》,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05頁。

[19] 顧德融、朱順龍:《春秋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1—25頁。

[20] 林甘泉:《從出土文物看春秋戰國間的社會變革》,《文物》1981年第5期;Xu,Zhuoyun,AncientChinainTransitionAnalysis of SocialMobility,722-222B.C,Stanford,Calif.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65(中譯本《中國社會史論》2006年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許倬云:《春秋戰國間的社會變動》,《許倬云自選集》,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李瑞蘭:《春秋戰國時代的歷史變遷》,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楊師群:《東周秦漢社會轉型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

[21] 晁福林:《試說轉型期的社會形態與社會思潮——先秦史研究的一個視角》,《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4期。

[22] 孫曜:《春秋時代之世族》,中華書局1931年版;朱鳳瀚《商周家族形態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何懷宏:《世襲社會及其解體——中國歷史上的春秋時代》,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6年版;段志洪:《周代卿大夫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

[23] 如日知《〈春秋〉經傳中的“國人”——試論古代中國的原始民主制》(《東北師大學報》1981年第2期)、任常泰《西周春秋時期的“國人”》(《中國歷史博物館館刊》1982年第4期)、吉本道雅《春秋國人考》(《日本中青年學者論中國史·上古秦漢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和崔大華《釋“國人”》(《歷史教學》1980年第2期)。

[24] 謝維揚:《周代家庭形態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年版;朱鳳瀚的《商周家族形態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趙世超:《周代國野制度研究》,陜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趙伯雄:《周代國家形態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0年;錢杭:《周代宗法制度史研究》,學林出版社1991年版;錢宗范:《周代宗法制度研究——由宗法分封制形成的等級制度》,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田昌武、臧知非:《周秦社會結構研究》,西北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袁林:《兩周土地制度新論》,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徐祥民:《春秋法制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山東大學,2000年。

[25] 此書出版時稱為《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但下卷始終未出版。謝無量《中國哲學史》(上海中華書局1916年初版)出版時間雖然比胡著稍早,但學界評價不高,故常以胡著為近代中國哲學史研究專著之鼻祖。

[26] 馮友蘭:《中國哲學史》,神州國光社1931版;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

[27] 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新知書店1947—1956年版。

[28] 任繼愈:《中國哲學史》,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

[29] 梁啟超:《先秦政治思想史》(又名《中國圣哲之人生觀及其政治哲學》),商務印書館1923年版。

[30] 劉澤華:《先秦政治思想史》,南開大學出版社1984年版。

[31] 陳來:《古代宗教與倫理:儒家思想的根源》,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6年版;《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2年版。

[32] 葛兆光:《中國思想史》,復旦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

[33] 李唐:《春秋五霸》,河洛圖書出版社1978年版;劉伯驥:《春秋時代之會盟政治》,臺灣中華叢書編審委員會1962年版;晁福林:《霸權迭興——春秋霸主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2年版;陳剩勇:《諸侯爭霸戰爭與春秋時期的社會變革》,《浙江學刊》1986年第4期。

[34] 陳恩林:《論春秋五伯爭霸戰略》,《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1995年第4期;陳筱芳:《論春秋霸主與諸侯的關系》,《西南民族學院學報》1995年第3期。

[35] 徐杰令:《春秋邦交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

[36] [日]高木智見:《關于春秋時代的軍禮》,《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文集》,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31—169頁。

[37] 晁福林:《論鄭國的政治發展及其歷史特征》,《南都學刊》1992年第3期。

[38] 蘇勇:《周代鄭國史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10年。

[39] 程浩:《出土文獻與鄭國史新探》博士后出站報告,清華大學,2017年。

[40] [日]松井嘉德:《西周鄭(奠)考》,《日本中青年學者研究中國史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40—84頁。

[41] 尚志儒:《鄭、棫林之故地及其源流探討》,《古文字研究》第十三輯,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438—450頁。

[42] 李峰:《西周金文中的鄭地和鄭國東遷》,《文物》2006年第9期。

[43] 張其昀:《南北爭衡的衢地——鄭與陳蔡》,《中國一周》第598期,1961年10月。

[44] 宋杰:《先秦戰略地理研究》,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

[45] [日]宇都木章:《鄭之七穆——以子產之立場為中心》,《中國古代史研究》3,吉川弘文館,1969年版。

[46] 駱賓基:《鄭之“七穆”考》,《文獻》第21輯,書目文獻出版社1985年版,。

[47] 黨萬生:《“鄭聲淫”新論》,碩士學位論文,西北師范大學,2003年版。

[48] 徐鳳升等:《“鄭聲淫”新釋》,《語文月刊》2003年第1期。

[49] 郭沫若:《殷周青銅器銘文研究》,大東書局1937年版,第12頁。

[50] 河南博物院、臺北“國立歷史博物館”:《新鄭鄭公大墓青銅器》,大象出版社2001年版。

[51] 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隊第一隊:《鄭州碧沙崗發掘簡報》,《文物參考資料》1956年第3期。

[52] 馬承源:《上海博物館藏楚竹書[柒]》,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71頁。除釋文考證外,歷史研究類論文主要有李天虹《竹書〈鄭子家喪〉所涉歷史事件綜析》(《出土文獻》第1輯,中西書局2010年版)、小寺敦《博楚簡〈鄭子家喪〉的史料性格:結合小倉芳彥之學說》(《出土文獻》第2輯,中西書局2011年版)和馮時《〈鄭子家喪〉與〈鐸氏微〉》(《考古》2012年第2期)等3篇。

[53] 李學勤:《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中西書局2012年版,第156頁。

[54] 李學勤:《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中西書局2016年版,第103、118頁。關于《鄭武夫人規孺子》研究的主要有晁福林《談清華簡〈鄭武夫人規孺子〉的史料價值》[《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3期]和侯瑞華《清華簡〈鄭武夫人規孺子〉集釋與相關問題研究》(博士學位論文,浙江大學,2018年);關于《鄭文公問太伯》,研究主要有3篇論文:馬楠《清華簡〈鄭文公問太伯〉與鄭國早期史事》(《文物》2016年第3期)、劉光《清華簡〈鄭文公問太伯〉所見鄭國初年史事研究》(《山西檔案》2016年第6期)和吳良寶《清華簡〈鄭文公問太伯〉“鄝”國補考》(《簡帛》2017年第1期)。綜合研究有代生《清華簡(六)鄭國史類文獻初探》[《濟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

[55] 參見白壽彝主編《中國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4冊,第1075頁)。

[56] 參見袁林《兩周土地制度新論》(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07頁),田昌武、臧知非《周秦社會結構研究》(西北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18頁)。

[57]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783頁。

[58] 楊鴻烈:《中國法律發達史》,商務印書館1930年版,第50頁。

[59] 俞榮根:《儒家法思想通論》,廣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

[60] 張景賢:《商周法律是“秘而不宣”嗎?——兼論成文法的公布不始于春秋》,《歷史教學》1991年第2期。

[61] 參見李峰《中國古代國家形態的變遷和成文法律形成的社會基礎》,《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6年第4期。

[62] 參見“梁效”《評孔老二吹捧的子產——兼論春秋末期儒法斗爭的階級陣線》,《北京大學學報》1975年第1期。

[63] 鄭開:《子產:政治與思想之間的張力》,《原道》第六輯,貴州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80—196頁。

[64] 顧德融、朱順龍:《春秋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16頁。

[65] 晁福林:《先秦社會形態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605頁。

[66] 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中西書局2016年版,第136頁。

[67] 相關歷史類研究論文主要有4篇:王捷《清華簡〈子產〉篇與“刑書”新析》,《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4期;王沛《子產鑄刑書新考:以清華簡〈子產〉為中心的研究》,《政法論壇》2018年第2期;劉光勝《德刑分途:春秋時期破解禮崩樂壞困局的不同路徑——以清華簡〈子產〉為中心的考察》,《孔子研究》2019年第1期:韓高年《子產生平、辭令及思想新探——以清華簡〈子產〉〈良臣〉》,《中原文化研究》201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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