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切出幾道模糊的光帶。

林清歡推開公寓的門，肩膀垮塌著，腳步沉重地走進來。

空氣里，晚餐殘留的清爽菜香還沒散盡，混著顧夜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目光掃過客廳，地板反著頂燈的光，沙發上的抱枕邊角筆直地對著外面，茶幾上空無一物。

她在沙發邊落下，指尖按壓著跳動的太陽穴。

隨手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準備把白天剩下的工作收個尾。

按下開機鍵。

屏幕短暫地亮起，閃過一行藍色的亂碼，接著便徹底暗了下去，只映出她略顯疲憊的臉。

她又按了一次電源鍵，屏幕毫無動靜。

林清歡眉心擰起，指尖在筆記本冰涼的外殼上敲了兩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姐姐，你吃過晚飯了嗎？飯菜在鍋里，我給你端過來！”

顧夜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他端著飯菜走近，飯菜冒著淡淡的白氣。

他把飯菜輕輕放在林清歡手邊的茶幾上，目光順勢落在她腿上黑屏的電腦，“咦！你電腦怎么了？”

“好像……壞了。”林清歡呼出一口氣，手從電腦上滑落。

“我看看？你先吃飯”顧夜側過身，手指已經懸在了鍵盤上方。

林清歡的手指在電腦邊緣停頓片刻，最終還是輕輕一推，將它滑向顧夜。

顧夜坐下，伸手穩穩托住電腦底座，沒有絲毫停頓，手指已經落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接著長按電源鍵嘗試重啟。

屏幕依舊漆黑一片。

他眉梢動了動，嘴角似乎向上牽了一下，站起身，拉開墻邊那個帆布背包的拉鏈，從里面拿出一個黑色的小拉鏈包。

拉鏈“嘶啦”一聲打開，里面整齊地卡著幾把不同尺寸的精密螺絲刀，還有鑷子和小刷子。

林清歡看著那套專業的小工具在他手中攤開，視線凝固在那幾把形狀各異的螺絲刀上。

顧夜垂著眼，指尖捻動螺絲刀，一顆顆細小的螺絲被精準地卸下，按順序排在旁邊的茶幾上。

他的動作連貫流暢，沒有一絲多余。

他掀開后蓋，低頭審視著內部結構，然后拿起小刷子，仔細清理了風扇葉片上的積灰。

指尖在主板的某個位置輕輕按壓了幾下。

重新蓋上后蓋，擰好螺絲，他再次按下開機鍵。

這一次，屏幕亮了。

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跳躍，屏幕上滾過幾行林清歡看不懂的字符。

一個進度條飛快地加載完成。

電腦發出一聲清脆的系統提示音，熟悉的桌面壁紙彈了出來。

“電腦已經修好了，你試試看。還有你吃好了嗎？我去給你端盤水果來。”顧夜把電腦屏幕轉向她，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含笑的眼睛。

“剛剛順便清理了些沒用的東西，優化了一下，應該比以前好用。”

林清歡下意識地握住鼠標，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果然異常順滑。

她點開一個常用的軟件，啟動速度快得讓她有些不適應。

她猛地抬頭，嘴唇微張，看著在廚房端水果的顧夜，握著鼠標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怎么會修電腦？”

顧夜迎著她的目光，似乎愣了一下，將水果放在林清歡的手邊，隨即抬手摸了摸后頸，耳廓悄然染上一層薄紅。

“你先吃水果，水果店老板說這芒果今天剛到，你嘗嘗看甜不甜！啊！”

他目光移開，用叉子插了芒果遞到林清歡嘴邊。

“之前打工的時候，在電腦城待過一陣子。我就看店里師傅修，自己也瞎看看書，網上搜搜教程什么的。”

這個解釋，單拎出來似乎沒什么問題。

但和他現在那手好廚藝聯系起來……

林清歡的指尖無意識地摳了摳沙發面料粗糙的紋路。

她喉嚨動了動，聲音比平時干澀幾分，低聲說出“謝謝！”

她拿起睡衣。

“我去洗澡了。”

她回房間拿起睡衣，走向衛生間。

身后傳來顧夜低低的“嗯”聲，腳步一直跟著她，直到門被關上。

顧夜站在浴室門口心里思緒萬千。

浴室里林清歡擰開花灑開關。

水流嘩嘩沖下，冰冷刺骨。

她打了個激靈，伸手去撥弄混水閥，冷熱調到最大，出來的依舊是冷水。

她裹緊浴巾，探出頭，水珠順著發梢滴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顧夜，那個……好像沒有熱水。”

顧夜放下手里的抹布，幾步就走了過來。

“熱水器壞了嗎？”他走進狹小的衛生間，抬頭看向墻上掛著的白色燃氣熱水器，外殼有些發黃。

他伸手摸了摸連接的管道，又側過耳朵，像是聽里面的動靜。

接著，他不知從哪兒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根細長的金屬絲，對著熱水器底部一個不起眼的小孔搗鼓了幾下，又伸手在機器側面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姐姐再試試？”

林清歡的手指在開關上猶豫了一下，才慢慢擰開。

幾秒鐘的延遲后，溫暖的水流終于噴灑出來，騰起的熱氣迅速模糊了鏡面。

顧夜站在門口，嘴角揚起，露出一個輕松的弧度。

“這種老機器，有時候是點火針的問題，或者水垢堵了，以前租的房子也這樣，跟房東學過兩手。”他解釋著，語氣尋常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溫熱的水流包裹住身體，林清歡卻下意識地將額頭抵在了冰涼的瓷磚上。

水聲嘩嘩作響，蓋不住腦子里紛亂的念頭。

廚藝，電腦，現在連老式熱水器都能隨手修好……

她走出浴室時，擦著頭發，客廳里，茶幾上的碗消失了，遙控器端正地擺在沙發扶手上。

墻角那個拖把，桶里的水是干凈的，拖把頭卻帶著濕潤用過的痕跡。

這個自稱“男模”的顧夜，會的未免太多了些。

這些技能，真的是靠斷斷續續打零工，看看視頻，看看書就能掌握到這種程度的嗎？

一股涼意順著脊椎慢慢爬升，讓她握著毛巾的手指微微發僵。

她感覺自己仿佛住進了一個被精心搭建的場景里。

而顧夜，是這個場景里唯一的演員，完美地扮演著某個角色。

可是，他圖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廚房里那個正在清洗碗碟的背影上，久久沒有移開，擦頭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