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也跟了出來，削蘋果的動作沒停。

“我這兩天找了一份新工作，下午去餐廳后廚打工，我跟著大廚偷學了幾招，今天有我掌勺，保證比之前好吃。我今天做姐姐喜歡吃的?！彼叩綇N房門口，探頭看了看里面?！斑@里的廚具都是新的，我剛買的。”他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釋什么。

林清歡沒接話，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附近的超市，打算去買些日用品和一套床上用品。

沙發，總得鋪一下才能睡。

顧夜削完了蘋果，把果核精準地丟進垃圾桶，然后拿著分成小塊的蘋果走過來，用牙簽扎起一塊，遞到她嘴邊。

“姐姐，吃蘋果。”那雙清澈的眼睛又帶著那種期待和依賴，直直地望著她。

林清歡看著遞到唇邊的蘋果塊，又看了看他。

她微微側開頭，避開了那塊蘋果。

“我不餓，謝謝。”

顧夜舉著牙簽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他默默地收回手，自己把那塊蘋果吃了。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轉身默默地走進了廚房。

很快，廚房里傳來了清晰的水流聲，以及鍋碗輕微碰撞的聲音。

客廳里只剩下林清歡一個人，還有她那個攤開的行李箱。

她望著廚房的方向，那個忙碌的身影在磨砂玻璃門后若隱若現。

廚房里飄出的飯菜香氣，和記憶里生化武器截然不同。

很清淡，帶著食材原本的香氣。

林清歡腳步停在客廳中央，目光投向廚房。

上次那些黑暗料理，還清晰地印在她的記憶里。

今天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慢慢踱步過去，停在廚房門口。

門敞開著。

顧夜背對著她，白色T恤勾勒出挺拔的背脊線條。

他正站在灶臺前，手腕一抖，鍋里的青菜在火焰上顛了個漂亮的弧度，穩穩落回。

動作流暢，沒有絲毫上次的慌亂笨拙。

灶臺干凈得反光，調料瓶按高矮順序排著隊。

蒜蓉爆香的味道鉆進鼻腔，勾得人食指大動。

林清歡捏著衣角的手指收緊了些。

這變化，太快了點。

顧夜像是背后長了眼睛，恰好轉過身，額角沁出薄薄一層汗。

“姐姐你來啦？”

他臉上漾開一個笑，眼底亮亮的。

“飯馬上就好，你先去洗手?！?

聲音還是軟軟的，帶著點黏人的尾音。

林清歡沒應聲，轉身進了衛生間。

水龍頭打開，嘩嘩的水流沖過指尖，帶走一點燥熱。

鏡子里，她的眉頭微微蹙著。

上次是裝的？

圖什么？

還是說，短短幾天，他真的脫胎換骨了？

念頭像水下的氣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等她擦干手出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

清蒸鱸魚，蔥絲姜片點綴，魚身完整，湯汁清澈。

香菇油菜，綠得像翡翠，香菇切了十字花刀。

蒜蓉西蘭花，碼放整齊，不見一點水汽。

海鮮湯里，蝦仁飽滿，豆腐潔白。

賣相精致，熱氣氤氳。

林清歡腳步頓住，視線在菜肴和顧夜之間來回掃視。

顧夜正解下身上的圍裙，疊好放在一邊，眼神期待地看著她。

“這……”林清歡指了指桌子，“都是你做的？”

顧夜用力點頭，眼睛閃著光，像在等待最終宣判。

“姐姐嘗嘗看，這次肯定比上次好吃！”

他拉開椅子，手掌虛虛引著林清歡入座。

林清歡坐下，拿起筷子，指尖摩挲著筷身。

她夾起一塊西蘭花，送到嘴邊，遲疑了一下，才咬下去。

西蘭花在齒間斷開，清脆的汁水迸發出來，蒜香濃郁，卻不辛辣。

又夾起一片魚肉。

入口即化，鮮嫩細膩，沒有一絲腥味。

她又嘗了嘗油菜和海鮮湯，每一樣都超出預期。

味道，比很多餐廳都更勝一籌。

林清歡放下筷子，抬眼看向顧夜。

“你……”她斟酌著用詞，“進步神速?！?

顧夜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綻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

“嘿嘿，還行吧?！?

他撓了撓后腦勺，目光閃爍了一下。

“我……我，上次是沒發揮好?！?

“這幾天，我每天上午在家都偷偷練習?！?

“還買了好多菜譜，對著視頻學。”

他指了指廚房臺面上放著的一摞嶄新的菜譜書，封面上印著各種精美的菜肴圖片。

“姐姐看，這些都是我買的。”

林清歡的視線掃過那些菜譜，又回到顧夜臉上。

他的表情很真誠，語氣帶著點憨氣，仿佛真的是一個為了討好姐姐而笨拙努力的弟弟。

但林清歡心里，那根弦卻越繃越緊。

……

幾天前，城中某家頂級私廚的后廚。

锃亮的金屬操作臺，一絲不茍的廚師團隊，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食材與精準火候交織出的獨特香氣。

顧夜穿著筆挺的廚師服，站在一位面容嚴肅、眼神銳利如刀的老者身旁，正一絲不茍地處理著一條新鮮的海鱸魚。

老者是業內泰斗，一手御廚級別的技藝，輕易不對外傳授。

“刮鱗，逆向，手腕用力要勻，不能傷到魚肉?！崩险呗曇舻统粒瑤е蝗葜靡傻耐馈?

顧夜點頭，專注地重復著動作，刀鋒貼著魚身，發出細微而均勻的聲響。

“她最近腸胃不太好，飲食要清淡，少油少鹽，但營養要跟上。”顧夜一邊處理，一邊低聲詢問，“這魚用什么蒸法最能保留鮮味，又容易克化？”

老者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隨即開始講解清蒸的火候與配料細節。

這時，一個穿著服務生制服，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孩端著水杯，狀似無意地靠近。

“顧先生，您休息一下喝口水吧？看您練了好久了?！迸⒙曇籼鹉仯凵翊竽懙芈湓陬櫼褂⑼Φ膫饶樕?，帶著明顯的傾慕。

顧夜頭也沒抬，手里的動作絲毫未停，仿佛沒聽到一般。

女孩不死心，又往前湊近了些，幾乎要貼到他手臂。

“顧先生，您刀工真好，我……”

“滾開?！鳖櫼菇K于側過臉，眼神冰冷，像淬了寒冰，沒有一絲溫度。

“別用你那沾滿廉價香水味的手，碰我的食材。”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每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砸在女孩心上。

女孩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端著水杯的手微微顫抖，再不敢多說一個字，幾乎是落荒而逃。

老者在一旁看著，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繼續指點顧夜處理魚的技巧，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顧夜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回到了手中的鱸魚上，仿佛剛才那個插曲，不過是拂去了一粒礙眼的灰塵。

……

林清歡看著顧夜真誠解釋的樣子，拿起筷子，往顧夜碗里夾了一塊魚肉。

“真的只是學了幾手？”林清歡緩緩開口，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

顧夜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

“對啊，就是看菜譜。順便偷學我們餐廳大廚的一些獨門技法?！?

“現在菜譜上寫得很詳細，做法，步驟，調料，都很清楚。”

“我就照著菜譜做，多做幾次就熟練了?！?

他拿起筷子，往林清歡碗里夾了一塊魚肉，笑容燦爛。

“姐姐多吃點，你喜歡吃魚，我以后每天都做魚給你吃！”

林清歡看著碗里的魚肉，沒有動筷子。

她靜靜地看著顧夜，眼神沉靜，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顧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笑容慢慢收斂，手里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

“姐姐……怎么了？”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林清歡沒有立刻回答。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蟬鳴聲。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

“顧夜?！?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

“你真的只是……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