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再詳細點。”

槍口緊緊壓住埃里克森稍顯粗糙的白色皮膚，賽里斯雙眼微瞇，目前的形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復雜得多。

“昨晚，我去大劇院看戲，親眼見到三位旅長和上議院的貴族老爺們還有幾位樞機大人在大劇院的包廂內秘密集會，好久都沒出來。”

埃里克森吞了吞口水，他的雙腿抖若篩糠，幾乎都要站不住了，“具體內容沒人知道，但今天早上，杜蒙宮突然被一群衛戍兵包圍了起來……”

“隨后，城內開始出現槍聲和炮響，我們也接到來自旅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不接命令貿然行動，同時命令我和其他三個中隊封鎖城防軍駐地……”

“現在，是我們中隊值班。”

不出賽里斯所料，依舊是封建貴族趁著教宗立足未穩，發動了一次動搖他地位的叛亂。

不過，作壁上觀的城防軍內居然也發生叛亂，這是賽里斯沒想到的。

不過，這其實并不影響他的想法，城防軍的作壁上觀是一種態度，只要能把他們拉入自己的陣營，這種態度的主人不重要。

終于說完這些話，埃里克森的肩上似乎卸下了一座山，只見他略顯諂媚的問道：“圣父和海瑟娜團長若想見三位旅長，我可以帶您去；我們的戰斗兄弟，天主親衛自然也可以來營地內休整一番。”

將手槍插入腰間的槍套，賽里斯拍了拍埃里克森的肩膀，說道：“你聽從了天主的勸告，孩子，這很好。”

“現在，帶上你的將士，我們去見三位旅長。”

穿過一排排簡陋的營帳，一座四層高，呈現出凹型結構的輝煌閣樓映入眼簾。

杜蒙宮，過往四千年，這里每流出一張鎏金封裝的信件，都能在異端橫行的土地上掀起腥風血雨。

如今，曾經的榮耀已經隨風而逝，這里已經成了圣城城防軍的指揮所，也是總指揮及其幕僚的居所。

厚重的包銅大門緊緊閉合，兩側分別站著五名士兵，他們神色慌張，似乎對賽里斯和他身后一整個中隊的到來沒有一點準備。

“士兵們，打開大門，我找你們的長官有要事商談。”

賽里斯故技重施，在這個面見君主仍需要彎腰鞠躬，三拜九叩的時代里，凌駕于王權之上的圣父能張開雙臂面對士兵，如此親民，實屬罕見。

二樓陽臺，扇形琉璃瓦玻璃門也在同時打開，三個身著體面戎裝的中年人走到陽臺上，齊齊向下看去。

“圣父，未能接駕，我等罪過。”

為首的人張口回答，他的語氣謙謙有禮，可行為卻不合禮儀。

能凌駕于教宗之上的，只有天主。

察覺到這三人的心思，賽里斯只是嗤笑一聲，裝作沒看見三人，只是問道：“士兵們，為何不打開大門？”

“沒聽見嗎？快迎圣父進杜蒙宮！”

此人再度發話，一陣激昂的軍鼓聲伴隨著風琴歡快的奏起，黃銅大門緩緩打開，露出其中的分列兩側的樂手。

“恭迎圣父！”

這三個旅長，來者不善。

賽里斯回頭看了看海瑟娜，又看向埃里克森，沉聲道：“海瑟娜，你跟我一起；埃里克森，你不方便進來，就在外面略做等候。”

埃里克森忙不迭的點頭，他出賣了這三個旅長，再去見他們未免太過尷尬，賽里斯的一番話正是他苦苦尋覓的臺階。

走上紅蕾地毯，踏過旋轉樓梯，轉眼間，兩人便來到了會客室。

“海瑟娜，你覺得你能指揮我嗎？”賽里斯突然輕笑一聲，看向海瑟娜，“就像指揮普通士兵那樣？”

海瑟娜有些驚訝，晶瑩的藍色眸子眨了眨，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只要您希望如此，天主該會同意我指揮您。”

“那我現在就是你的士兵。”

推開紅木大門，賽里斯和海瑟娜一起邁入會客室內。

會客室的正中央是一張圓桌，周圍整齊擺放著六張椅子，每張椅子后站著兩位士兵。

圓桌，無論是在現在的世界，還是在之前的世界，始終象征著平等。

但此刻，將教宗的權威拉低至區區旅長的程度，對賽里斯來說，可沒有一點平等性可言。

而且，這種等級的對話，什么時候有普通士兵的旁聽的份？

這不僅是羞辱，更是一種對賽里斯一世的威脅。

眾人都已經已經列坐，他們饒有興致的看向剛進來的海瑟娜，這目光里滿是輕蔑，暗里還透出幾分戲謔。

“海瑟娜團長，一步登天啊。”

不知是誰先說了一句，房間內頓時便哄笑起來。

海瑟娜面色不變，但藏在桌下一對拳頭早已捏得關節發白。

“都是捍衛天主榮耀的戰士，不僅海瑟娜團長可以一步登天，就連最普通的戰士也可以一步登天。”

“只要愿意忠心護教，人人皆可進入樂園。”

“再給這些戰士添幾張椅子吧，都是天主衛士。”

詞條“沒人比我更懂”，又一次發揮出驚人的作用，賽里斯輕聲一嘆，出言解圍，整間會客室便陷入了漫長的寂靜。

“圣父說笑了，普通士兵是沒資格參與我們的對話，他們缺乏對戰局理性判斷的能力。”

“這樣，你們都出去吧。走遠一點，我們出去之前，發生任何事都別進來。”

過了半晌，剛剛在陽臺的試圖難為賽里斯的旅長尷尬的笑了笑，他揮揮手，所有的士兵便全部從會客室內退走。

“異端叛亂，圣殿被圍……”賽里斯拿起圓桌上的陶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和善的問道：“諸位旅長是有什么苦衷，不出兵平亂，倒在這喝起茶來了？”

三人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由帶頭的人回答。

“回圣父，帕西瓦爾總指揮今早被人刺殺，我們懷疑城防軍內有內鬼，因此沒有輕舉妄動。”

“哦，那用三個中隊擋住駐軍地的大門，不讓自己的戰斗兄弟們借地休整，是什么意思呢？”

“敵人可能裝作友軍，我們只能戒嚴，如果害了兄弟們，萬分慚愧，請圣父原諒。”

還挺能給自己洗的，這個時代就已經有洗潔精了嗎？

“那……你們昨晚是在做什么呢？”賽里斯微笑著看向海瑟娜，“海瑟娜，我記得《行軍圣典》里寫過，守軍長官是不能在晚上私自離開駐軍營地的吧。”

“原則上確實是這樣。”海瑟娜露出譏諷的笑，“但我的長官們似乎遵守的不太完美，不過我相信天主會原諒他們的。”

三人額頭齊齊冒出冷汗，剛剛趾高氣昂的樣子全然不見了，掛在胸前的白色蕾絲胸花已經被滴下的汗水染黃，全然一副偷腥被發現的有婦之夫的樣子。

“那就沒問題了。不過……”

“我好像聽說有人在大劇院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參議院議員、樞機主教還有城防軍的旅長，進入同一個包廂，推杯換盞，好不熱鬧。這場面俗套的很，聽起來，就像是三流政治陰謀戲的序幕，不過是一場無聊的鬧劇。”

“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