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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最后之碭

三個月后。

最后一支火箭墜入陰山隘口時,梅長蘇咬碎了第三顆冰續丹。玉色披風凝著霜花沉甸甸墜在肩頭,他攥著輿圖的指節突然暴起青筋——十三年前林殊正是在此處摔碎了虎符,而今輿圖上“皇屬大軍“的朱砂紅得像是梅嶺未干的血。

“火攻西山隘?!八f這話時,喉間翻涌的血氣染紅了齒縫。宮羽捧著的藥碗突然傾斜,褐色的湯藥潑在雪地上,竟與羊皮輿圖的墨跡分毫不差地重合了蒙摯的進軍路線。

傳令兵鎧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當“巳時三刻“四個字混著血沫出口時,梅長蘇恍惚看見藺晨在瑯琊山巔摔碎的藥盞——那日飛濺的瓷片,此刻正化作漫天箭雨撲向西山隘口。

......

蒙摯的玄鐵槍尖挑飛第七個敵將時,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破空聲。少年如白鷂掠過血霧,飛流掌中銀光閃爍的,竟是藺晨常用來削梨的柳葉刀。大渝重甲在刀鋒下脆如宣紙,少年每斬落一顆頭顱,就往懷里塞一塊沾血的麥芽糖。

“留神!“蒙摯暴喝聲未落,飛流已擰身避開冷箭。那支狼牙箭釘入敵將咽喉的瞬間,少年突然摸出顆完整的松子糖,精準地拋向中軍方向——糖塊劃過的弧線,恰與梅長蘇十三年前校場投槍的軌跡重合。

梅長蘇接住糖時,冰續丹最后的藥效在五臟六腑炸開。他看見玉色披風上的霜花化作赤焰軍的殘甲,聽見烏騅馬的嘶鳴與林燮當年的戰吼共振。當蒙摯的槍風掀翻大渝王旗時,他突然挺直脊背,將染血的輿圖擲向烽火臺。

這個動作讓所有赤羽營舊部血脈賁張。中軍帳前殘破的“長林“帥旗突然獵獵狂舞,旗角掃過梅長蘇蒼白的臉,留下一道與林殊眉間箭疤如出一轍的血痕。

“擂鼓!“

當他沙啞的嘶吼撕開北風時,十萬將士的咆哮震落了陰山崖壁的積雪。蒙摯在血戰中回頭,看見那道單薄身影逆光立在烽煙里,銀甲反射的寒光竟與當年梅嶺的火光同樣灼目。

飛流突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少年琉璃色的瞳孔里,梅長蘇揚手揮旗的剪影正慢慢褪色,仿佛有人用狼毫蘸著暮色,將那道身影一寸寸寫進將熄的余燼里。

蒙摯的刀鋒剛砍翻第三個沖上來的敵兵,后頸汗毛突然炸起。這老將連頭都沒回,反手就是一刀橫劈過去,刀刃撞上鐵爪的瞬間震得他虎口發麻——好家伙,刀身上生生給摳出三道指甲印,這他娘還是人手嗎?

“操!“老蒙爆了句粗口,九環大刀掄得跟電風扇似的??蓪γ婺鞘莺锼频氖勘伴T得很,身子一扭就鉆進了刀光死角,左手拍胸口右手鎖喉,招招要命。蒙摯鎧甲前襟當場被撕開五道口子,精鐵甲片跟紙糊似的往下掉渣。

“第三招!“那破鑼嗓子剛喊出來,人就躥起三丈高。蒙摯抬頭就看見兩只鷹爪帶著風雷聲壓下來,硬著頭皮舉刀去扛。就聽“當啷“一聲,跟了他二十年的九環大刀直接斷成兩截,整個人被震飛七八米,后背撞上山壁咳出兩口老血。

飛流這小子跟鬼似的從人堆里閃出來,短劍剛遞到那士兵后心,人家頭都不回反手一揮。少年就跟被卡車撞了似的摔出去老遠,還要爬起來拼命,被蒙摯一把薅住后脖領:“撒手!這是天鷹九變,你上去送死?。 ?

中軍帳里梅長蘇手指頭都快把地圖攥破了。那士兵的鷹鉤鼻讓他想起十三年前梅嶺血戰——老爹林燮跟人打了三百回合沒分勝負,最后讓這孫子跑了。這會兒定睛細看,那矮墩墩的身板,那陰惻惻的眼神,可不就是大渝玄布么?

“玄布!你個天下第一的還要不要臉?“蒙摯抹了把嘴角血沫子破口大罵,“穿個小兵衣服搞偷襲,你他媽屬耗子的?“

場中央突然炸開聲狂笑,那士兵“刺啦“撕了外衣。露出張五十來歲的臉,鷹鉤鼻能犁地,絡腮胡修得跟狗啃似的。這老東西爪子往地上一劃,周圍十丈的梁軍佩劍“咔嚓咔嚓“全斷了茬。

“蒙大傻子,打仗還講武德?“玄布啐了口唾沫,腳底一蹬就朝帥旗撲過去,“老子今天就要帶人走,我看哪個攔得住!“

梅長蘇這會兒手心里全是汗,冰續丹在袖子里硌得慌。扭頭看了眼宮羽,這姑娘肚子還沒顯懷呢,嘴唇都快咬出血了?!拔胰ネ献∷銣蕚淙f箭齊發?!霸挍]說完就被宮羽揪住袖子,搖頭搖得簪子都要掉了。

“你當我還能活幾天?“梅長蘇扯出個笑,伸手按在她小腹上,“給咱孩子掙條活路,成么?“宮羽眼淚“吧嗒“砸在楠木槍匣上,生生掐出五個血指甲印。

咽下冰續丹那瞬間,梅長蘇感覺血管里像灌了熔巖。銀槍入手時他恍惚聽見老爹在耳邊罵:“臭小子,槍都拿不穩!“白裘一抖翻身上馬,槍尖寒芒撕開血霧,驚得玄布硬生生剎住腳步。

“林燮?不對...你是那個病秧子?“玄布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轉瞬又笑得滿臉褶子,“有意思!讓爺爺看看棺材瓤子能蹦跶幾下!“

梅長蘇壓根不接茬,槍花一抖就是三連招。頭一槍卷起沙塵暴,二槍化作銀龍出海,第三槍直奔心窩子。玄布護腕火星子直冒,退得鞋底都快磨穿了。四周小兵被槍風掃到,鼻血“噗噗“往外滋。

眼瞅著梅長蘇槍勢越來越瘋,玄布心里直打鼓——這他媽是回光返照?還沒琢磨明白呢,突然被槍桿鎖住咽喉。遠處宮羽帶著哭腔喊“放箭“,火箭雨落下來時,玄布肩膀中箭罵了句娘,跟中箭的兔子似的躥沒影了。

蒙摯沖過來時,正看見梅長蘇靠在燒焦的旗桿上。血順著嘴角往下淌,染得白裘跟晚霞一個色兒。遠處有小孩在唱新編的軍歌,調子跟十三年前赤焰軍的戰歌一模一樣。

最后一箭扎進胸口時,梅長蘇好像聽見金陵城的晨鐘。他瞇著眼看宮羽護著肚子往這邊跑,突然覺得這買賣不虧——用他這條早就該沒的命,換大梁二十年太平,值了。

……

梅長蘇是被某種尖銳的刺痛驚醒的。

當他恢復意識時,最先恢復的是聽覺。后頸處傳來冰層碎裂般的細響,像是有人用銀勺在撬動凍住的腦髓。喉間殘留著冰續丹特有的鐵銹味,舌尖卻嘗到新鮮的松脂香——這味道讓他想起瑯琊山初雪后的清晨。

“醒了?“

少年聲音像是從千年寒冰里打撈出的瓷器。梅長蘇試圖睜眼,睫毛卻被冰渣黏住。他摸索著撐起身子,手肘在濕冷的地面打滑三次才勉強坐直。每塊骨頭都像被重新拼接,連指節彎曲都帶著生澀的咔噠聲。

透過睫毛凝結的冰晶望去,玄衣少年正用匕首削著松木枝。炭火將熄未熄的殘光里,能看清他左襟繡著的暗金云紋——那分明是江左盟最高級別的密紋,針腳走勢卻與十三年前蒙摯戰甲內側的暗記如出一轍。

“你...“梅長蘇剛開口就被自己聲音嚇到,沙啞得像是被戰火燎過。少年隨手拋來的水囊砸中膝頭,青銅鑲邊的紋路硌得生疼。仰頭飲水的瞬間,他瞥見水面倒影——兩鬢霜色竟褪去大半,眼尾褶皺也奇跡般平復。

少年突然起身,玄色大氅掃落青銅燈盞。

“我叫寒凌風!“少年突然俯身,發尾垂落的銀鈴輕觸梅長蘇鼻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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