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秋風卷著枯葉在宮墻上打轉，兵部的加急戰(zhàn)報堆在蕭景琰案頭，都快蓋住那方青龍鎮(zhèn)紙了。大渝十萬鐵騎剛撕開袞州防線，北燕騎兵又像蝗蟲似的壓到河套邊上，東海那邊浪頭還沒消停，夜秦叛軍燒起的狼煙已經(jīng)映紅了半邊天。

“東海那幫孫子頂多算個皮膚過敏，夜秦？呵，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太都比他們能打。“蕭景琰把朱筆往硯臺上一撂，墨點子濺到袖口也顧不上，“真要咱們命的，是北邊這兩頭餓狼。“

大殿里靜得能聽見銅壺滴漏的聲響。幾個老牌軍侯縮著脖子往后躲，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鵪鶉。倒是沈追那書呆子梗著脖子往前跨了半步，官服下擺還沾著早上吃的芝麻燒餅渣：“陛下，臣雖是個拿筆桿子的......“

“養(yǎng)兵千日！“蕭景琰突然暴喝，玄鐵護腕哐當砸在紫檀案幾上，震得茶盞直跳腳，“十七萬活人！找不出個能扛旗的？“

屏風后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梅長蘇白得能看見青色血管的手按在地圖邊沿，指甲蓋兒都泛著青灰：“聶鐸帶水軍去東海遛彎，聶鋒最熟北燕人的路數(shù)。至于大渝......“話沒說完就弓著腰咳得撕心裂肺，素帕子上綻開的暗紅血漬，倒像是雪地里落下的紅梅瓣。

蕭景琰下意識要去扶，半道又攥緊拳頭收回手。窗外那株老梧桐被咳聲驚得直哆嗦，黃葉子撲簌簌往下掉，有一片正落在他戰(zhàn)甲護心鏡上。

……

蘇宅內。

藺晨手中的青瓷藥盞砸在青磚上，碎瓷混著藥湯濺上梅長蘇的袍角。“三個月！“瑯琊閣主揪住摯友衣襟的手背暴起青筋，“你他媽真是...真是...“后半句哽在喉頭化作冷笑，指尖卻誠實地扣住對方腕脈——那脈搏像暴雨里的蛛絲，隨時要斷在秋風里。

梅長蘇的目光掠過他震顫的肩頭，凝在梁間懸掛的銀槍上。月光正巧漫過槍尖，將十二年前梅嶺的寒霜鍍在今日：“當年林殊沒能守住的東西...“

“所以現(xiàn)在要讓梅長蘇去送死？“藺晨突然松開手，袖中暗袋的冰續(xù)丹小瓶當啷滾落案幾，“這玩意兒吃下去，五臟六腑都會被藥性燒穿。你真當自己是話本里的英雄，三月之期一到就能功成身退？“

窗外的桂樹突然沙沙作響，梅長蘇攏住被風吹亂的鬢發(fā)，露出頸側猙獰的火痕：“景琰需要三個月整頓軍務，北境需要三個月重鑄防線。至于我...“他忽然輕笑出聲，驚飛了檐下棲息的夜梟，“能選個最像林殊的死法，挺好。“

藺晨的鶴氅在穿堂風里獵獵翻飛。他猛地扯開衣襟，暗繡的《黃帝內經(jīng)》經(jīng)文被生生撕裂：“好！好得很！“裝著冰續(xù)丹的玉瓶砸在梅長蘇膝頭，“等到了陰曹地府，記得告訴閻王你是蠢死的！“

門軸發(fā)出瀕死般的吱呀聲時，梅長蘇正摩挲著玉瓶上的螭紋：“藺晨。“

“募兵處亥時才關。“廊下的聲音裹著秋夜寒氣，“等領了軍牌，梅監(jiān)軍記得給我留個收尸的差事。“

......

瓷片上的殘藥漸漸凝成琥珀色，黎綱盯著自己靴尖的裂口，甄平無意識摩挲著舊刀鞘。直到宮羽的琴弦崩斷第七根，那曲《破陣樂》已分不清是琴聲還是劍鳴。

“想那日橫槊凌云——“

飛流突然從屋頂?shù)箳煜聛恚瑢⑦脺責岬乃勺犹侨M梅長蘇掌心。少年琉璃似的眼瞳映著燈火，竟似當年赤羽營未熄的火把。

梅長蘇推開格窗的瞬間，秋風卷著殘葉撲進藥香里。宮羽染著丹蔻的指甲劃過琴身血痕，唱到“蔓草斜曛“時，天際最后一顆星子正墜落在北境方向。

……

玄武門外積著昨夜初霜，傳旨太監(jiān)的銅鑼聲驚起寒鴉。當蒙摯雙手接過鑲金虎符時，老將軍的護腕里突然滾出半塊焦黑的護心鏡——十三年前赤焰軍的殘片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梁帝癱在龍榻上，龍涎香蓋不住褥瘡的腐味。梅長蘇俯身時，袖中滑落的藥瓶被老皇帝枯爪般的手攥住。“你...果然...“渾濁的眼珠映著年輕人頸側火痕，竟與當年林燮眉間箭創(chuàng)重疊。梅長蘇輕輕掰開那顫抖的手指，將小瓶重新塞回袖袋：“陛下該喝藥了。“

蕭景琰系玉牌的手指在顫抖。玄底銀紋的“長林“帥旗被朔風撕扯得獵獵作響，旗角掃過太子冠冕，在梅長蘇肩頭留下道朱砂痕跡——像極了少帥當年校場比武留下的鞭傷。

十萬鐵騎出城那日，金陵百姓看見的不是白衣客卿，而是浴火重生的銀甲修羅。烏騅馬踏碎朱雀橋薄冰時，梅長蘇突然劇烈咳嗽，卻借著俯身之勢握緊韁繩。這個動作讓蒙摯瞳孔驟縮——與林殊策馬沖陣前的習慣如出一轍。

......

北境的風裹著砂礫抽打面頰，梅長蘇在中軍帳前勒馬時，玉色披風已結滿冰晶。親兵要扶他下馬，卻被銀甲袖箭的冷光逼退三步——當年少帥最恨人攙扶的習慣，竟隨著冰續(xù)丹藥效一起蘇醒了。

“擂鼓！“

當他舉起令旗時，校場十萬兵戈同時頓地。塵煙中突然有人嘶吼：“少帥回來了！“這聲叫喊驚起營外棲息的寒鴉，黑壓壓的羽翼掠過戰(zhàn)旗，仿佛梅嶺未散的冤魂前來觀禮。

蒙摯在點將臺上紅了眼眶。那個單薄身影在馬背上挺得筆直，分明是強弩之末的身軀，卻用林氏槍法的起手式握著令旗。當“進軍“二字破開北風時，十萬將士的咆哮震落了梅長蘇鬢角的白霜。

他忽然想起蘇宅最后那夜，藺晨將冰續(xù)丹拍在桌上說的那句：“你要當三個月的林殊，代價是梅長蘇永世不得超生。“此刻砂礫拍打鎧甲的聲音，多像瑯琊閣主摔門而去時帶起的穿堂風。

……

山風卷著砂礫抽在臉上，寒凌風單手扶著塊風化的山巖，黑色沖鋒衣下擺被吹得獵獵作響。他胡亂抹了把糊住眼睛的碎發(fā)，突然愣住——十里外的軍陣中，玄底銀紋的“長林“帥旗正劈開北風，那紋樣分明是《瑯琊榜》第一部里蕭景琰的手筆。

他猛地把登山杖插進巖縫，金屬杖尖與石頭擦出的火星還沒滅，視網(wǎng)膜上突然炸開一片幽藍熒光：

【主線任務激活：阻止梅長蘇戰(zhàn)死北境】

寒凌風后槽牙咬得發(fā)酸，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戰(zhàn)術腰包里的玉佩。這玩意兒是穿越前在地攤上隨手買的，此刻卻在指腹下泛著詭異的溫熱，青玉里游絲狀的血線竟與遠處帥旗的紋路漸漸重合。

“系統(tǒng)你他媽真會玩。“他扯開領口灌了口冷風，喉結滾動著咽下更多臟話。山腳下傳來戰(zhàn)馬嘶鳴，當他瞇起眼數(shù)清第三列重甲騎兵的制式時，整個人突然僵住——那些玄鐵護心鏡邊緣的火焰紋，分明是當年赤焰軍的標志。

戰(zhàn)術手套的纖維與玉佩浮雕摩挲出細微響動，寒凌風突然反手抽出登山杖。碳纖維桿體劃破夜風的剎那，他整個人如同被按了暫停鍵——杖尖離驚飛的夜梟只剩半寸，幾片黑羽打著旋兒落向深不見底的山崖。

“行，改命是吧？“他扯著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抬腳碾碎了一塊風化的頁巖。當最后一片碎石墜入黑暗時，沖鋒衣的熒光條在崖邊劃出半道殘影，像極了系統(tǒng)提示里那個沒加載完的進度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