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兩個人只是在春節(jié)家族聚會的時候見的面。
那年春節(jié)在父親朋友家里,她第一次見到剛從大學回來的姜政。
在那之后雖然是在一個地方,但是兩個人見面都少的可憐。見面的次數(shù)只會在過年期間劇增。
兩個人的年紀有差距,過年的時候,總是年齡相仿的幾個聚在一起。所以,他們兩個從來沒有聚到一起過。
她性格哪怕再活潑,在這個窒息的家里,也總是提不起任何一點興趣。
面對著這一大家子的人,她只會感覺到虛偽,想離開,卻被所為的規(guī)矩狠狠束縛著。
能夠喘息的地方,只有院子里那一處沒人去的廢棄角落。
過年天冷,沒人想出來待著。只有她這個“叛逆”的人,坐在石階里看風景。
其實就是在發(fā)呆而已,滿腦子里想的是什么時候結束,什么時候能讓她回到她的小屋里待著。
每年都是這樣,她會在石階坐著吹冷風,直到宴會開始,一直挨到宴會結束。
等到眾人虛偽的恭維完彼此,她才能回去。
直到那一年,她似乎看到了極夜上空的極光。
這個廢棄的地方,本是容納她一個人的地方,但是這一次似乎出現(xiàn)了某個侵略者。
她本來正望著天空發(fā)呆,哪怕他走過來時發(fā)出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她都沒有聽到。
天上的星空一片,如果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看,你便會發(fā)現(xiàn)它真的會有反應。你抬頭看它,它會為你做出反應。
星星尚且如此,人這么感性地動物,回應的會比它還要強烈。
第一次見面,并未在她心中留下這么多的濃墨色彩。
她只記得,她當時被他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一縮,差點從石階上滑落下來。
“外面冷,你要不要進來?”
她被他的突然出聲嚇的完全沒聽到他說了什么。
可能也聽到了,只不過,被他那一嚇,腦子應激把這句話直接忽略掉了。
回過神,懵懵地看著他的嘴型,愣愣地點了點頭。
她沒有聽到他說什么,他沒有動她的意思。
就這樣,兩個人都會意錯了。
看著她點完頭,還是坐在哪里一動不動,他以為她不好意思,皺著眉,微微嘆了口氣,挺直的肩膀慢慢松了下來。
也就那幾秒,她以為他要走,沒想到,他徑直走過去,直直地坐在她旁邊。
她雙眸微閃,身體不自覺地向另一邊傾。
他怎么坐這里了?他什么時候走?他沒看見我待在這里嗎?我們倆熟嗎?好像不熟吧?
無數(shù)的問題從她腦子里一個個的過,就在她幻想著他會問她什么話,她要怎么回答的時候。
他卻猛地笑出了聲,她一臉狐疑地抬頭雙眼看他,滿臉的問號。
其實,他笑出聲還真的不能怪他。
實在是她臉上的表情太豐富了,從她臉上很容易看出來她心里想的什么。
從他過來,到他坐下來,她臉上的表情不說千變,起碼要有百變了。
“你,在笑什么?”
他忍著笑,心里就想逗一逗面前的女孩,面上倒是正經(jīng)地說:“怎么,現(xiàn)在連哥哥都不叫了?”
她皺著眉,心里不愿意,但是還是喊了句哥哥。
這人怎么這么自來熟!
也不管她心里情不情愿,這句哥哥終究是叫了。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打了打身上那并沒有的灰塵。隨后,微微彎下腰,嘴角輕輕上揚,眉毛輕挑,雙眸有神。
“不想和他們一起待著的話,帶你去湖邊,去不去?”
冬日蕭瑟寒冷,湖邊有的只是凌厲的寒意,只顯得一片死寂。
但是,看著他的雙眸,讓她感覺到了一片平靜。
不似湖面的靜謐,倒像是大海的寬廣。
那一刻,她心里的想法似乎在他面前崩潰,危危可及的高樓瞬時崩塌,只剩下一片廢墟。
她只記得,他真的帶著她去了湖邊。
哪怕是短暫的逃離了那個家,她也很開心。
從那次開始,他好像開始慢慢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
她以為海面是平靜的,卻沒有發(fā)現(xiàn)蘊藏在海底的驚濤駭浪。
她以為自己根本學不會喜歡一個人,卻沒發(fā)現(xiàn)她望向他的時候嘴角都是有弧度的。
湖面是平靜的,岸上的蘆葦卻被彎了腰。
那個年紀,估計自己連喜歡和好感都分不清吧。
正好,他的臉長得好看,還是在她認識的那一群人里面是最好看的。
長得好看,又溫柔,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一個正缺愛的人面前,任誰都沒有辦法不沉溺其中吧。
在她那個年齡,分不清好感分不清喜歡。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分清,一片一直以來隨波逐流的葉子,終于有樹枝伸過來,她只想死死抓住,不放手。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知道的她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上下學,每天特別準時的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和學校門口。
早上能夠準確的判斷出她有沒有吃早餐,手里總是拎著專屬于她的那份早餐。
放學的時候,又能毫不意外地一手接過她斜挎在肩膀上的書包,一手將他給她準備好的墊肚子的小零食。
在初中,早戀,已經(jīng)不足為奇了。
學校里那一對對在學校樓后面牽手的小情侶,放學回家路上那一對對深情脈脈的校園戀情。
所有的一切似乎才剛剛萌芽,對于喜歡和好感還分得不是特別清楚。
一開始,可能只是朦朧的好感。
但是,學校里的女孩子只要一聚到一起,討論的東西就變了味道。
她不明白,明明只是學習,為什么還能整出那么多的事情。
雖然她不屬于埋頭苦學那一掛的,但是在初中的年齡里,她似乎很單純,她只想逃離現(xiàn)在這個家庭。
可能是他給她營造出來的人生太安逸了,安逸到她似乎覺得這樣的生活并沒有什么不好,至少還有他。
她蜷著胳臂趴在桌子上,側頭看著埋頭研究自己那張數(shù)學試卷上最后一題的人,從窗戶外直射進來的陽光撒在他的發(fā)頂上。
指尖不自覺地卷曲,心跳驟然一停,慢慢將頭埋進胳臂里。
她好像知道了,她們說的言情小說里女主心動的那一瞬間了。
但是,心動還有一瞬便被他那一嗓子老家話給打回原形。
“這題我知道怎么做了,哎,你咋趴下了。”
她滿頭黑線的抬起頭,微微嘆了口氣,看著他那一臉傻樣。
心想:還是不說話的時候帥。
這心動剛剛搏起,卻直接被他扒拉開。
白了他一眼,頭轉回去又想重新趴著,卻被他像旱地拔蔥一般,薅起腦袋直接貼上了他的腦袋。
“砰~砰~砰~”
心臟,又在跳。
這一次,來的比剛剛還兇猛。
黑色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和她貼近的人,手指僵硬已經(jīng)不知道如何動作了。
整個人愣在那里,耳朵燒的不行。
他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其實,他只是看她焉了吧唧的樣子,以為她生病了,想去看看她有沒有發(fā)燒。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動作竟然變得曖昧起來。
看著自己面前水潤潤的雙眸,他的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松開,打著馬虎眼說:“沒沒沒發(fā)燒啊,我還以為你不舒服呢。對對了,這個題我會了。”
“嗯~”我信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撒謊的時候不敢看人,眼睛會下意識的朝下瞅,話會變多,嘴會結巴。
這一次,似乎不是她一個人的心動了。
自從,那一次。
兩個人沒有一個人因為那一次而遠離對方,不知道是確認了某種心思還是什么。
反而,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默契感。
好像,人生下來,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來享受的,而是來受罪的。
如果,時間能夠一直停留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刻多好啊。
但,地球總是在轉的,時間也從未停止。
這天,他剛把她送回家,溫暖的大掌剛從她頭上下來,兩個人剛說了再見。
回過頭,打開門,面對一片狼藉。
男人嘶吼丑陋的樣子,女人掩面流淚的樣子。
她隨手將書包一扔,面目表情地走過去攙起被打的那個女人,越過一臉逃避的奶奶,帶著她走進屋里。
“你走吧。”
女人震驚地抬頭看著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從女兒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她冷笑一聲,透過窗戶看向他剛才離開的那條路,眸子里滿是對外的向往。不知道想到什么,垂下了雙眸,眼神晦暗。
“不走的話,難道等著他打死你嗎。”
“我不能把你自己留下。”
轉過頭,眼神堅定。
“走吧,我不是阻擋你的理由。”
你是你自己,不要因為我甚至任何人停下你的腳步。如果,有人阻攔到你奔向幸福,那你其實就應該將那個人拋下的。
女人落寞地低下頭,手撫在她的小手上。
“呦呦,若是,我走了,你怎么辦啊。”
鼻子一酸,憋著眼中那欲墜的淚,強作鎮(zhèn)定。
“別擔心我。”
看著自己手上那滿是皺紋褶皺的手,她心中想的卻不是嘴里說的這般。
若是只留下我,我怎么辦啊。不想你走,真的別留下我一個,我一個人真的不行。
初二這年,最后的記憶便停留在地鐵站。
看著媽媽的背影,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
但,當她轉過身,看到他擔心的雙眸的時候。
心里的委屈,傾瀉而出。
無聲的哭泣,引得他心一緊,心臟好似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
也顧不上旁邊來來往往的路人,伸手便將人勾進懷里,抱著人的指腹輕輕在她腰間摩挲著,修長的大手在她腦袋上輕輕順撫著。
“乖,乖~”
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只一味的喊著乖乖,等著她將心中的委屈抒發(fā)完。
她紅著眼圈,停止了抽泣,意識到自己在男人的懷里待著。小臉瞬間通紅,忘記了剛才離別的傷感,縮在男人懷里不知道該怎么出來。
聽著他一聲聲喊著乖乖,更是覺得羞恥。
傷心時無意識被自己環(huán)在他腰腹間的手,一點一點將他背后的衣服攥成了一團,輕輕一拉。
慢慢從男人懷里抬起頭,看向正低頭擔心看著她的男人。
“我,我們回去吧。”
見她那雙兔子一般的眼睛,他慢慢伸手在她臉上觸摸了一下。
冷不丁的一下,讓兩個人都打了顫。
一個是被冰的,一個是被熱的。
但,兩個人都是被熱的。
對她來說,他溫暖了她最狼狽最脆弱的時候。
對他來說,她占據(jù)了他年紀里最意氣風發(f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