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時候,女生之間風靡著一種小說。
她們稱這種小說叫—“鄰家哥哥文學”。
她們每次在她面前討論這種小說類型的故事情節的時候,她像極了一個小偷,在別人看來她是在思考數學試卷上最后一道大題,但,她手里的那支筆已經停頓在那里不動了很長時間。
那些女孩子們討論了多久,那只筆就僵在哪里多久。
她聽得入迷,但在聽到叔叔因為血緣關系而疏遠女主時,她的心一緊,握著那支筆的手指尖泛白。
就連上課鈴聲都沒有聽見,學生因為上課鈴聲響起而發出的抱怨聲也被她屏蔽在外。
如果他面對同樣的問題的時候,他會不會也會疏遠我?
大腦里仿佛只剩下這一個問題,一根筋被打亂成一團,從里面壓根找不到毛線頭。
哪怕上課鈴聲落下,班長喊了起立,全班都站起來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突兀的坐在座位上。
直到她的后桌伸手戳了戳,見她沒有反應,手上用力拍了拍她。
這時她才回神,抬頭看到所有人包括老師都直勾勾地盯著她。面上發熱,握著筆的手不自覺地揉搓,站起來用賠笑掩飾著自己剛剛那突兀的舉動。
好在老師沒有追究,只是單純地以為她有些不舒服,微微點點頭,讓所有人坐下翻開書本。
坐回去之后,看著那道大題有些愣神。
她剛剛是......
突然從肩膀處飛來一團紙團,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看到老師正沉迷于板書,才松了口氣。打開紙團一看,和料想的一般不二。
褶皺的紙上寫著一句明晃晃關心自己的話。
“你剛剛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不舒服?沒有,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罷了。
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沒事,剛剛在發呆。”
趁著老師在講臺上揮灑著激情,反過手直接將紙團放到了背后的桌子上。
沒有一會兒,就聽見后面傳來一聲舒氣聲,緊接著紙團又從剛才的地方飛了回來。
不緊不慢地打開。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舒服呢。鈴聲一響,就看見你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叫你也不吭聲。要是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說。放學請你去小賣部吃碎冰冰。”
紙腳被她緊緊捏著,本來就褶皺的紙被她這一用力,“撕拉”一下子,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
看著那條縫隙,她的眉頭緊皺,看不出她那雙黑眸究竟在想著些什么。
隨手將那張可憐巴巴的紙握成一團,往桌兜里一扔。
翻開老師講的那頁,抬頭看著黑板上的板書,但是思緒老早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外面的蟬聲吵人,氣溫浮躁了整個教室的人,只有她一個人冷靜地不正常。
看著窗外夕陽撒下來的余暉映在書本上,她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但是無論怎么抓,都抓不住。
和他之間,是不是也是這樣。
就連問問他最近怎么樣,她都沒有辦法拿起手機詢問一下他現在怎么樣?為什么不給她發信息?
在外省上學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遠離自己那不堪的家。
唯一的壞處,就是他結婚的事情沒有一個人通知。
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她沒有辦法,只能回到那個令她窒息的家里。
除了有要事要出門,她就從來沒有從她的房間里出來,主要就是為了躲他。
哪怕是出門,她都將自己包起來,為的就是防止在這個鎮里碰到他。
每每夜里睡不著,躺在床上,就覺得自己的行為可笑極了。
像極了一個陰溝里的老鼠,明明是見得了光的,卻因為害怕被光刺傷而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其實自己就是虛偽,虛偽極了。明明是想要見到他的,哪怕只是在角落里偷偷瞄上一眼,也行。
不敢看見不敢碰到,無非就是不想去面對現實。
房間里漆黑一片,就連窗簾也是緊緊合在一起。
她平躺在床上,抬起胳臂,展開五指,什么也看不到。
一滴熱淚,慢慢從她的眼角滑落,最后浸到枕頭上,留下一小片陰影,但是黑夜中根本看不出來。
一聲不發,翻過身,緊緊地將被子裹在自己懷里蜷著身子,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角落里立著的那本書。
有的時候,越是躲著越是躲不開。
因為一些事情具體是什么她忘了,反正好像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辦。
像往常一樣,她隨便披上一件大衣,把自己包的嚴實,開著小電驢去街上去拿。
有些人,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碰到。
拿到了東西,將它放到車前面的小筐子里,騎著它剛剛過了紅綠燈,她就看見了那一個她想要躲著的人的身影。
就只是那隨意的一撇,她就可以肯定是他。
果不其然,當那人慢慢從車旁轉過來,可以看見他的面孔的時候,心中所念就是他了。就像是電影里男女主第一次相遇,視覺上的慢放是通過剪輯變速來實現的。當她看見他的時候,世界好似并沒有像電影里面那樣慢下來,但,她的心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吸氣吐氣都被放慢了許多,慢到她要屏著呼吸要將線穿進小小的針眼里面一樣。
握著加速把手的那只手慢慢松了下來,小電驢的頭微微傾斜,有點像朝著那人的方向駛去。
可是,就在方向完全轉變的時候,
車把猛地被轉向原來的方向,她的心一緊,握著車把的手青筋暴起,指關節泛白。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跳的她快要控制不住想要騎著車撞上對面快速行駛的大車,
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里落下來,是一滴一滴的,一滴一滴地打在衣襟上。
原來,后面再也沒有給她發信息,是因為他結婚了。
真的結婚了,不是開玩笑的。
有了孩子,也不是開玩笑的。
跟在他身后的母女,是真的,不是假的。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開著車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著睡著的。
睡醒過來,雙眼腫的都睜不開,睜不開就不睜了。閉著眼睛,回憶著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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