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亂葬崗的霧永遠帶著尸臭味。沈硯冰踩著朽木推開陰司閣的石門，十二具人彘死士像風干的臘肉般懸掛在穹頂，脊柱處的血契玉簡泛著微光，每具尸體后頸都刻著他親手寫下的生辰八字。

“醒了。”他打了個響指，人彘們的眼珠同時轉動，渾濁的瞳孔映出他額角新添的鬼面紋。當指尖按在中央祭壇時，十二道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太子黨余孽正在聽雨樓密會無常門殺手，為首的幕僚袖中藏著半片龍御天書殘頁，殘頁上的血字竟與三日前不同。

“‘沈硯冰得之可掌天命’……”沈硯冰盯著掌心浮現的字跡，突然笑出聲。前世龍御天書從未出現過他的名字，這說明有人在他重生后篡改了詛咒。他抬頭望向人彘們的尸體，發現其中一具的腹部正在蠕動——那是他昨日吞噬的周明修，此刻正將記憶碎片吐成血珠。

“原來如此。”他拈起血珠，看到周明修臨死前的畫面：太子曾在皇后宮墻下，將半片殘頁塞進石縫。殘頁上的舊字是“蕭氏當滅”，而現在變成“沈硯冰掌命”，這意味著幕后黑手想借他的手顛覆王朝，再將罪名扣在他頭上。

“有趣。”沈硯冰扯下墻上懸掛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無常門樓主的臉——那是他去年在亂葬崗撿的尸，喉管被割開卻留著完整的下頜線。他對著人彘們頷首：“看好家，若有老鼠進來，就剜了他們的舌頭當燈油。”

聽雨樓的檀香混著血腥氣。沈硯冰推門而入時，七名太子黨幕僚正圍著圓桌，桌上擺著三壇毒酒和一疊銀票。“樓主可是等久了？”為首的錢大人起身，袖口滑落半片龍御殘頁，“只要您殺了沈硯冰，這東西就是貴門的。”

他垂眸盯著殘頁，指尖在羅盤暗紋上快速劃過——這是太子黨從皇后處偷的真跡，上面的血字還帶著鳳凰咒的余溫。“無常門只接死單。”他故意壓啞聲音，“但沈硯冰的命，得加錢。”

錢大人 exchanged a glance with同伴，忽然冷笑：“樓主可知，沈硯冰與陰司閣有契約？殺他者，必遭十二道血契反噬。”話音未落，七人同時按上腰間兵器，刀刃卻在出鞘瞬間轉向彼此——沈硯冰早已在推開門時，將他們的生辰八字刻進了地板的血紋。

“血契反噬？”他摘下面具，露出額角鬼面紋，“不如試試，人彘血契的滋味？”七人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兵器正不受控地刺向同伴，錢大人的刀剛劃破鄰座咽喉，便覺手腕劇痛，低頭只見皮膚下浮起周明修的生辰八字。

“你們以為，周明修是怎么死的？”沈硯冰緩步靠近，看著他們互相殘殺，“他的魂魄現在就在我掌心，看著你們這些背叛太子的狗，如何被自己的刀剁碎。”他忽然抬手，七柄兵器同時爆成血霧，肉末濺在龍御殘頁上，竟顯形出“皇帝弒兄”的血字。

最后一名幕僚跪在地上，顫抖著遞出殘頁：“求、求樓主留命……”沈硯冰卻一腳踩碎對方手腕，蹲下身凝視他的瞳孔：“想活命？去告訴無常門，下月十五，帶著殘頁去燕都助二皇子清君側——就說，這是龍御天書的指示。”

當血契印記烙入幕僚眉心時，對方的眼神瞬間空洞。沈硯冰知道，這人從此便是他的活棋子，會在關鍵時刻將無常門引入二皇子的局。他撿起殘頁，用指尖血在背面刻下“太子謀逆，尚書弒君”，這八個字會在接觸皇帝的龍氣后，顯形為吳崇山的筆跡。

離開聽雨樓時，細雨開始飄落。沈硯冰摸向袖中羅盤，發現“二皇子蕭承寧”的生辰八字正在發亮——那是皇兄的遺腹子，本該在二十年前就被皇帝斬草除根。他忽然笑了，指尖劃過羅盤邊緣的缺口，那里還留著妹妹硯雪的血漬。

回到陰司閣時，人彘們的瞳孔突然轉為赤紅。沈硯冰抬頭，看到祭壇中央浮著新的血字：“陰司閣主，恭候多時。”他轉身，只見周明修的殘魂正站在石門后，胸口裂開的傷口里爬出無數血蛭，每條都刻著他吞噬過的人命。

“你以為吞了我的記憶，就能掌控陰司閣？”周明修的聲音像生銹的刀，“龍御天書的詛咒是環，你殺了太子黨，接下來便是皇帝、二皇子，最后……”他盯著沈硯冰的額角，“最后你會發現，最該殺的人，是你自己。”

沈硯冰忽然出手，羅盤血紋化作鎖鏈穿透殘魂。周明修發出尖銳的慘叫，卻看到沈硯冰掌心托著七顆血珠——正是剛才在聽雨樓吞噬的幕僚記憶。“我從沒想過破環。”他微笑著捏碎血珠，血霧在祭壇上拼出“覆局”二字，“我要做的，是讓每個執棋者，都變成棋盤上的血子。”

殘魂消散前，周明修終于看清，沈硯冰袖口露出的半幅輿圖——上面標著天下十三州的龍脈，每條龍脈節點都畫著人彘死士的標記。原來從重生那夜起，這人就沒打算只報私仇，他要顛覆的，是整個王朝的天命規則。

“去告訴黃泉殿的老東西。”沈硯冰對著殘魂的碎片低語，“就說，他們的龍御新宿主，已經開始收網了。”他轉身走向人彘碑林，看著新刻的七塊碑石緩緩升起，每塊碑底都刻著“替天改命”四字——用的正是太子黨幕僚的血。

掌心的羅盤突然發燙，血紋在“蕭承禮”的生辰八字上炸開紅光。沈硯冰知道，皇帝此刻正在御書房查看吳崇山的密信，很快就會發現，那封“北狄狼主約戰”的密折，落款日期竟與當年弒兄案重合。

“陛下，您說這龍御天書，究竟是詛咒，還是誘餌？”他對著祭壇上的血字輕笑，額角的第三道鬼面紋此刻已蔓延至鬢角，在燭火下像條活物般蠕動。而在陰司閣深處，十二具人彘死士同時發出低吟，它們的脊柱正與祭壇相連，成為沈硯冰操控天下的神經。

細雨穿透穹頂，滴在龍御殘頁上。沈硯冰看著殘頁上的血字逐漸模糊，卻在自己掌心重新顯形——這次，上面寫的是“硯雪魂魄，藏于祭天司”。他忽然攥緊殘頁，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恰好滴在“祭天司”三字上，像極了妹妹當年簪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