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陽劍派回城的隊伍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二十二具白布覆蓋的尸首被安置在特制的馬車上，車輪碾過官道，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左寒松走在最前，灰袍染血，白發(fā)披散，勝觀重劍負于身后，劍鋒上的寒光比往日更加冷冽。

嵩陽弟子們沉默地跟隨在后，許多人身上還帶著傷。郭青陽因中毒未愈，被安置在軟轎中，由四名弟子輪流抬著。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已平穩(wěn)許多，只是右肩的傷口仍隱隱滲出黑血，顯然劇毒未清。

行至總堂前，留守的弟子早已列隊相迎。見隊伍中少了二十多名同門，不少人紅了眼眶，卻無人出聲，只是默默接過同門的尸首，抬往后堂劍冢安葬。

二十二名精銳弟子戰(zhàn)死，其中包括左寒松的親傳二弟子趙柏；費英斷臂重傷，郭青陽身中劇毒，若非曲飛煙以《清心普善咒》壓制毒性，恐怕也已命喪黃泉。

左寒松立于嵩陽大殿，望著殿前擺放的二十二具白布覆蓋的尸身，面色陰沉如水。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他蒼老卻依舊凌厲的面容。

“掌門師兄。”松風道人上前一步，低聲道，“此次損失慘重，若天外天趁勢來襲，恐怕……”

左寒松抬手打斷，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沉聲道：“傳我令——”

“大良府、順州府、德源府三處分派，所有師弟即刻帶領門下精銳弟子及全部財富，撤回慶陽府總舵！”

此言一出，殿內嘩然。

“掌門師兄！”一位年約五旬的灰袍老者忍不住道，“三處分派乃我嵩陽劍派數(shù)十年心血，若就此放棄，豈不是……”

左寒松冷冷瞥了他一眼：“陳師弟，你是覺得，分派基業(yè)比嵩陽存亡更重要？”

陳師弟頓時語塞，不敢再言。

左寒松繼續(xù)道：“天外天既然敢插手三劍盟內斗，必不會就此罷休。洛無情雖退，但難保不會有更強的高手前來。如今我嵩陽精銳折損，唯有收縮力量，固守慶陽，方有一線生機。”

鐵劍先生贊同道：“掌門師兄此舉明智。天外天行事向來狠辣，若分散力量，只會被各個擊破。”

左寒松點頭，隨即看向郭青陽：“青陽，你傷勢如何？”

郭青陽臉色仍有些蒼白，但已無大礙，抱拳道：“師父，弟子無礙，只是……”他看向自己肩頭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左寒松沉聲道：“你與費英暫且養(yǎng)傷，待三處分派弟子回山，再議對策。”

數(shù)日后，嵩陽劍派總舵。

大良、順州、德源三處分派的精銳弟子陸續(xù)抵達慶陽府，共計一百二十余人，其中不乏好手。各分派攜帶的大量金銀細軟、武功秘籍、靈藥兵刃，也盡數(shù)運回總舵。

嵩陽劍派戒備森嚴，巡邏弟子增加三倍，各道各處暗哨密布，甚至連城外的茶攤、客棧，都安插了眼線，以防天外天突襲。

夜色深沉，嵩陽后堂密室中燭火幽暗。

左寒松端坐首位，勝觀重劍橫置于膝前，灰袍下的身軀如山岳般沉穩(wěn)。在他左右兩側，分別坐著嵩陽劍派的核心人物——

大良府分舵主大嵩陽神劍貝人龍，嵩陽劍派第二號人物，在三劍盟中武功僅次于左寒松之下，如果前幾天他在十字坡里，僅憑他一人一劍便可與洛無情周旋。

事實上，嵩陽劍派號稱東南西路第一派，靠的就是左貝兩人同心協(xié)力。

順州府分舵主九陽手陸岳，身形瘦削，雙目如電，專精手上功夫，為人機敏多謀。

德源府分舵主托塔劍樸沉天，魁梧如山，雙臂筋肉虬結，精煉外門硬功，性格豪邁直爽，使一柄寬刃重劍。

鐵劍先生，松風道人兩人輕傷不重。

大弟子費英因斷臂重傷，臉色蒼白地靠在椅背上，三弟子郭青陽則立于師父身側，肩頭仍纏著滲血的紗布，但目光銳利如劍。

“掌門師兄。”貝人龍率先開口，聲音低沉，“此次三劍盟內亂，漓水劍派突然現(xiàn)身，曲飛煙更是出手相助，此事……未免太過巧合。”

陸岳瞇起眼睛，掌間兩枚銅球無聲翻轉：“曲飛煙素來獨善其身，從不插手三派紛爭。此次卻主動援手，甚至不惜得罪天外天，確實蹊蹺。”

樸沉天冷哼一聲，粗聲道：“那女人向來詭計多端，誰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說不定與天外天暗中勾結，演了一出苦肉計！”

左寒松沉默不語，指腹緩緩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

郭青陽見狀，輕聲道：“師父，弟子以為……曲師叔此次出手，未必有詐。”

“哦？”貝人龍目光一冷，“青陽，你年紀尚輕，莫要被漓江那幫女子美色所惑。”

郭青陽面色不變，沉聲道：“曲師叔若真與天外天勾結，大可在洛無情出手時袖手旁觀，何必冒險相救？更何況，她以《清心普善咒》為弟子壓制劇毒，耗費真元，絕非作偽。”

費英虛弱地咳嗽一聲，緩緩道：“三師弟所言有理。但……曲飛煙終究是外人，不可不防。”

左寒松終于開口，聲音沙啞：“曲飛煙此人，老夫與她相識三十載。她性情孤傲，絕非是輕易背信棄義之輩。”

他抬眼掃過眾人，繼續(xù)道：“不過，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天外天既已出手，難保不會拉攏漓水劍派。松風師弟——”

陸岳立刻會意，指尖銅球一停：“掌門師兄放心，我已派弟子暗中監(jiān)視漓水劍派的動向。”

“沉天師弟。”

樸沉天抱拳：“德源府雖遠，但我在沿途安插了眼線，若漓水劍派有異動，必能第一時間察覺。”

左寒松微微頷首，目光深沉：“曲飛煙是否可信，暫且存疑。但眼下天外天才是心腹大患，三劍盟……不能再內斗了。”

密室中燭火搖曳，映照出眾人凝重的面容。

左寒松緩緩起身，勝觀重劍在燭光下泛著冷冽寒芒。他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

“三劍盟內亂，天外天虎視眈眈，我嵩陽劍派若想在此亂世立足，必須盡快恢復元氣。“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傳我令——大開山門，廣招弟子！“

此言一出，密室中眾人神色各異。

大嵩陽神劍貝人龍眉頭微皺：“掌門師兄，大開山門雖能補充人手，但新弟子良莠不齊，恐怕難堪大用。“

九陽手陸岳指間銅球轉動，沉吟道：“若放寬收徒標準，只怕會混入奸細。“

托塔劍樸沉天卻朗聲贊同：“掌門師兄此議甚好！我嵩陽劍派在東南西路威名遠播，只要放出風聲，必能引來不少好苗子！“

左寒松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此次招徒，分為三等——“

“普通弟子：不限出身，只要根骨尚可，皆可入門習武，專修外門功夫，充作派中雜役。“

“精銳弟子：需通過考核，或由派中長老舉薦，可修習嵩陽基礎劍法。“

“真?zhèn)鞯茏樱罕仨毺熨Y卓絕，且身世清白，由老夫或五位師弟親自教導，傳授嵩陽真?zhèn)鳎　?

他目光轉向郭青陽：“青陽，你傷勢未愈，不宜外出。此次招徒一事，由你負責統(tǒng)籌。“

郭青陽抱拳領命：“弟子遵命！“

左寒松又看向費英：“費英，你雖斷一臂，但劍心仍在。從今日起，你轉修'左手劍法'，兼任外門教習。“

費英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堅毅之色：“弟子必不負師父所托！“

“松風師弟。“

松風道人上前一步：“掌門師兄請吩咐。“

“你即刻派人張貼告示，傳檄四方——凡有志習武者，皆可來我嵩陽一試！限時半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