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試試。”
這次,秦河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度轉身朝院門而去。
片刻后,重新回到原位。
距離那院門,明明只是幾步距離,卻如隔了個世界,恍若鏡中花,看得到摸不著。
既然如此,秦河干脆不嘗試了。
“裝神弄鬼!”
他冷哼一聲,暗自警戒,大踏步邁入屋中。
一進屋,那似有似無的檀香,疏忽間便真切起來。
定眼望去,八仙桌后,正對大門的方向,擺放著張香案,其上是一尊黃銅香爐。
絲絲裊裊的燃香飄蕩,在橘黃的燭光之中煙糜浮動,不似人居,反倒宛若置身寺廟之中,莊嚴肅穆。
秦河心中,莫名產生種想要向那香爐方向皈依朝拜的念頭,猛地一咬舌尖,強烈的刺痛感襲來,方才讓他保持清醒。
忌憚地瞥了那香爐一眼,秦河下意識遠離。
掃視一圈,借著那燭光,屋中布置一覽無遺,除了東側床上,粗麻帳子遮蓋,看不真切,隱約間里面倒似是躺了個人。
秦河緩步靠近,隔著幾步,伸出刀鞘將帳子挑開,里面躺著的,赫然便是劉老七。
雙眼圓瞪,青筋暴起,整張臉五官都扭曲起來,看起來無比的猙獰。
他死了!
“死了……”
如此結果,令秦河有些難以接受。
伸手去試探下其頸部動脈,卻是神色微變,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劉老七死了,此點毋庸置疑。
但,他的尸體,竟是一片冰冷!
比之前世冷柜中冰凍得僵硬的尸體,還要冰寒十倍,甚至幾乎能夠趕上秦月尸體!
再略一檢查,如他所料,劉老七全身上下,沒有半分傷痕。
秦河心猛地沉了下去。
但此時不是多想的時候,他一轉身,快步走向那打開的屋門:
“劉老七已死,趕緊走!”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之際。
砰!
陰風襲來,強烈至極的陰冷之意,讓秦河打了個冷顫,屋門也轟然關閉。
秦河伸手用力一拉,手臂肌肉墳起,但那輕薄的屋門,卻是紋絲不動。
“不讓走……”
秦河視線,最終還是落到了那香爐之上。
緩步向桌案上的香爐走去,一邊觀察著周遭的布置,畢竟只是尋常宅子,所見一目了然,并無太多異常。
他試探著敲了敲香爐后的墻壁,發出中空的回響。
用柴刀對著墻壁一撬,一塊木板便脫落下來,露出后方中空的壁龕,壁龕之上,赫然是一尊小型木雕神像,虎首神胎,威嚴無比,與城外山君廟供奉的神像如出一轍。
虎目如有靈,秦河更是清晰感覺到,一股實質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種熟悉的陰冷感,再度襲上心頭。
讓他寒毛倒豎!
精神一陣恍惚!
似是靈魂被拉往未可知之處,耳邊傳來無數厲吼、幽泣、低語、呢喃,猶如魔音貫耳,不斷往他腦海中鉆去,讓他腦海宛如針刺般,陣陣刺痛。
“給我滾!”
秦河低吼,猛地揮刀,狠狠劈在那木雕神像之上,恐怖的力度,直接將后者劈成兩半。
不知是否錯覺。
在柴刀落到神像前一剎,秦河恍惚之中,似是看到那威嚴無比的虎首神像,如貓戲老鼠般……
對他咧嘴一笑。
荒謬,但真切。
而后隨著木雕破碎,盡皆消散,宛如幻覺。
腦海中的魔音和痛感,亦是隨之無蹤。
“呼哧呼哧……”
秦河大口大口踹著粗氣,短短片刻,于他而言卻是無比漫長,不知何時,已是冒出一身冷汗。
嘩啦啦!
暴雨落在青瓦頂上,那讓人煩悶的雨聲,陡然響起,秦河竟是從中聽到一陣難言的清脆,讓他整個人為之一松,長長舒出口氣:“看來能走了。”
無比忌憚地看了眼地上分為兩半的木雕神像,秦河一把撿起,投入到灶頭中的火堆,親眼看著其化作灰燼,方才真正放下心來。
“搜一下,趕緊走。”
秦河在屋中搜索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不少銀錢。
四錠銀錠,每錠是五兩,便是二十兩,此外還有攏共二兩多的碎銀,一共是二十二兩。
這方世界,經濟情況與秦河前世明清時期頗為類似,白銀在市面上逐漸流通,與銅錢的兌換比例,大概是一兩銀子,可兌一千文銅錢。
而秦河原身每日打柴,每月收入,也不過是三五百文錢,可以艱難糊口,但絕不可能剩下來錢銀。
所以二十兩,聽起來不多,但原身靠打柴,這輩子都攢不下來這筆錢。
“果然是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毫不客氣將這筆錢笑納,秦河走至門邊,這次很輕松便開門而出。
走入院中,嘈雜的雨聲將一切覆蓋,卻給了秦河莫名的安全感,順利走出院外。
略顯瘦削的身影,就此一步步消失在茫茫雨夜,向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
借著大雨的掩蓋,秦河悄然回到家中。
沒有點燈,他摸黑換了身干爽衣服,坐到床邊。
嘩啦啦的雨水,砸落在夯土屋屋頂,雨太大了,點點滴滴的雨水順著縫隙,滴落到屋內,好在沒有影響到屋中的一大一小的兩張床榻。
大的那張,自然是秦河的。
而小的那張,不會再睡人了。
秦河視線落向屋后方向,似是穿透夯土墻壁,看到狂風驟雨之中,孤零零的那座小土丘。
記事以來就沒有了父母,養成了秦月膽小怕事的性子。
原身的記憶之中,每逢這樣的雨夜,秦月便不敢一個人睡,每每抓著她的粗麻薄被,鉆到秦河床上,蜷縮成小小一團。
那現在,她應該挺怕的吧?
秦河輕嘆。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劉老七、鄭三炮和陳麻子幾人已經伏誅。
但其余的,只能暫時放一放。
接下來,秦河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斬殺陳麻子幾人,官府那邊倒是不用考慮。”
秦河暗自評估著今夜之事的后續影響。
城里哪天不死人?
官府勢力空虛,劉老七幾人的死,和妹妹秦月的死并無不同,死就死了,并非像是在秩序穩定的時代一般,有命案必破的說法。
了不起沒人收尸的時候,官府出面,給三人一張草席,蓋了尸身拖到亂葬崗草草葬下便算不錯了。
“但獨龍幫那邊,倒是個隱患。”
劉老七是獨龍幫頭目,另外兩人同樣是獨龍幫的,在永安坊,獨龍幫兵強馬壯,一旦被發現三人之死和秦河有關,怕是后患無窮。
但他細細回憶了一番今夜的行動,自忖沒留下什么線索,想必不容易找到他頭上。
“另外就是那個神像了……”漆黑之中,秦河神情一陣變幻,隨即搖搖頭,“算了,這個暫時多想無益。”
一回想今夜遭遇,特別是直面那神像之時的無邊恐懼,一股濃濃的無力感,便是襲上心頭。
對此,他無意也無力深究,暫時只能遠離。
一切留待日后。
當務之急,是提升自身實力,然后……活下去。
來到這個世界的首日,接連遭受到太多沖擊,即便他早已習慣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依然覺得過于危險。
關鍵是,以往一槍在手,便是最大的安全感。
而現在,難道就憑一把農家鐵匠打造的砍柴刀么?
“還是要變強,最好能夠接觸到真正的武學,而非砍柴刀法這種莊稼把式。”
折騰了一整天,困意襲來,秦河躺到冷硬的麻布床鋪之上,準備就寢。
睡前,他確認了一番砍柴刀法的償還進度:
【預支項:砍柴刀法】
【償還進度:六分】
六分,就是百分之六,不足一成。
而在前往劉老七家中之前,這個數字是五分,是他動用砍柴刀法,花費兩個多時辰,為妹妹秦月打造薄棺才得來的。
也就是說,這一晚上,償還進度增加了一分。
要知道,雖然連斬陳麻子和鄭三炮兩人,但他實際上施展砍柴刀法的次數也不過兩三刀,比砍柴造棺少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償還進度,卻是有其兩成。
“難道實戰會加速償還,類似經驗翻倍?”
秦河暗自揣測,困意襲來,只能之后再找機會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