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秦河本打算謀定而后動,但陳麻子出現在他家附近暗中窺視,令他的殺心再難抑止。
“除了陳麻子外,還有鄭三炮和……劉老七。”
秦河心中暗道,看看周圍,漆黑雨幕將周遭一切籠罩,只能隱隱看到不遠處自家夯土屋中的昏黃燈光,想必也沒人會發現他方才斬殺陳麻子之舉。
毫不費力地拖起陳麻子尸體,秦河隨意尋了處遠離他家的暗巷拋了,便提起柴刀,循著記憶中鄭三炮家中而去。
當然,他此行絕非魯莽。
鄭三炮實力不必多言,不過與陳麻子相差仿佛。
就算是那位劉七爺,秦河同樣不懼。
永安坊中,縣衙的掌控力空虛,獨龍幫一家獨大,可以說,無論是街面上的營生,還是如他這般的樵夫、打漁人,都需要仰其鼻息,每月交納月例。
如此大的油水,誰不心動?
所以除了獨龍幫外,永安坊內一些小型結社幫派、外坊過江龍同樣來來去去,想要染指,自然幫派火拼不鮮見,作為獨龍幫頭目的劉老七,與其他幫派的廝殺戰斗亦不罕見。
秦河原身,便曾經遠遠偷看過劉老七這位“練家子”的戰斗。
以秦河如今的眼光來看,劉老七這位練家子的水平,與他前世接觸過的一些練散打、格斗等的高手相差不大。
比他前世的格斗水平強得多,但要說達到飛檐走壁、高來高去的程度,那未免太過看得起他。
相比之下,以他如今的一刀輕松破開臉盆粗圓木的大成砍柴刀法,秦河不相信,劉老七能夠擋得住。
若相安無事也就罷了,既然如今陳麻子都摸到他家附近了,秦河倒不如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很快,一間與他家類似的夯土屋,便出現在秦河面前。
此乃那鄭三炮家中,由于距離秦河家不遠,而且對方素來沒少欺壓原身,秦河倒是知曉。
但此次,他卻是撲了個空。
“沒人?”
秦河環視一圈屋內,空蕩蕩的,根本藏不住人,但如此雨夜,對方竟不在家中。
“算了,先去解決那劉老七也是一樣。”
秦河懶得埋伏,等那鄭三炮回來,從屋中退出,順手關上被他強行破開的房門,再度一頭扎進雨幕,向劉老七家中而去。
約莫走了一刻鐘時間,前方不遠,便是劉老七家。
“誰?!”
一聲驚呼,打斷了秦河快步前行的腳步。
一抬頭,便看到名披著蓑衣的大漢,迎面走來。
來人神色匆匆,似是被什么東西驅趕著,邊走還邊驚慌失措地回頭,突然撞上秦河,應激一般驚叫出聲。
他身后不遠,是個籬笆院子,那便是劉老七家。
“鄭三炮?”秦河駐足,雪亮的目光,透過雨夜,落在來人的身上。
“秦河?!”
鄭三炮這才認出手持柴刀的秦河,非但沒有如釋重負之感,整個人反而越發慌張。
一副宛如見了鬼的表情,雙腳顫抖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
“你,你還活著?你是,是人是鬼……”
說著,腳下被碎石絆倒,一屁股摔到地上,濺起一灘積水。
“原來你在這。”
秦河恍然,本打算殺了那劉老七之后,再掉轉槍頭回去處理這鄭三炮,如今倒是省事了。
他倒拖著兩尺長的柴刀,刀尖斜指地面,一步步向鄭三炮逼近。
夜空中閃電掠過,映照著他的臉龐,一片霜冷。
如此世道,死個把人,就像枯了幾茬韭菜,無人在意,原身打柴經過亂葬崗之時,三五天便能看到莫名其妙多了個墳堆。
既然動手殺了那陳麻子,這鄭三炮自然也沒必要留著了。
只是在殺他之前,還是有必要問問,原身和秦月身死真相。
“將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我。”
秦河止步,一把將柴刀架在鄭三炮脖頸之上。
后者神色驚惶,宛如遭遇惡鬼索命般,手腳并用,掙扎著往后爬,想要遠離那森寒刀鋒,半個身子都泡在地面積水之下:“秦,秦河,你不是早就下,下地府了嗎……別,別殺我,不關我事……”
“我從地府爬出來了。”
秦河面無表情,只是隨著鄭三炮的倒退,步步往前,刀鋒始終不離其脖頸:“反倒是我妹妹秦月,她膽子小,在下面又人生地不熟的,正需要幾個惡奴鬼仆使喚使喚。”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鄭三炮慌亂之中,后背猛地撞到一棵樹上,避無可避,涕泗橫流,翻了個身,撲通向秦河跪下,瘋了般磕頭:“別殺我,別殺我!”
陰影下的臉孔,卻猛地猙獰起來,伸手在胸前一摸,反握住一柄匕首,用盡全身氣力,向著秦河下體部位猛然一刺:
“死!”
唰!
他快,秦河更快!
刀刃磨得發亮的柴刀閃過,鄭三炮持刀的右臂,連帶其手中的匕首,便無力地掉落泥水,血水如注,頃刻間將其身下的污水染紅。
“啊!”殺豬般的慘叫,劃破夜空。
“孩童把戲,就別拿出來賣弄了。”
秦河俯身蹲下,再次將刀鋒架在鄭三炮脖子之上:“我耐心有限,說!”
半盞茶之后,秦河站起身子,隨手一刀將鄭三炮頭顱割下,陷入了沉默。
按照鄭三炮的說法,他和陳麻子確實一無所知,只是昨天夜里,收到劉老七通知,趕到秦河兄妹二人家中,將兄妹二人的尸體偷偷背到亂葬崗中草草埋葬。
他們趕到之際,原身和妹妹秦月便已經死了。
同樣是沒發現任何傷痕;
而彼時秦月的尸身,便已是冰寒無比。
“看來真相,還是要著落在劉老七身上。”
秦河看了眼前方的籬笆院子,快步走去。
院中乃是一間青瓦覆蓋的木屋,比他家的土房值錢許多。
燈火如豆,熏黃的燭光透過窗欞紙,在這滂沱雨夜中,顯現出難言的寧靜。
顯然屋中是有人的,但他方才斬殺鄭三炮的過程動靜不小,而屋內之人自始至終都不曾出來看過一眼,亦沒有試圖遠遁,未免有些反常,秦河心中暗自警惕。
吱呀。
秦河走到籬笆院子前,推開院門,踱步進去。
一邁入院中,整個人便是猛地一頓,心中覆上陰影:“不對勁……”
大雨滂沱,但進入院中的剎那,卻似是邁入另一方天地。
周遭死一般的寂靜。
豆大的雨點,分明打得他臉龐生痛,但秦河竟是聽不到半絲聲響,似是整個人的聽覺,都被生生剝奪。
一股濃濃的荒謬感涌上心頭,心臟不受控制撲通直跳。
“難怪方才鄭三炮那般慌張……”
秦河略一躊躇,但來都來了,他卻并不打算就此卻步,猛地咬牙,反而快走幾步,走向那木屋。
人字形的屋脊,屋檐遮蓋往下,將碩大的雨水擋住,秦河抹了把臉龐,將被大雨打濕粘在臉上的長發向后攏起。
深吸口氣,穩住心神,正欲暴起,一腳踹開房門。
然而,尚不等他有所動作。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陡然響起,令得秦河渾身皮膚不受控制地汗毛倒豎。
面前的屋門,竟是緩緩打開,只是那等聲響,似是荒廢破敗了百年般,那種荒寂之感,落在秦河眼中,有如幽冥鬼域。
透過那洞開的大門,秦河快速掃視一眼屋內場景。
屋子長約三丈,進深兩丈,比他家夯土屋要大了不少,但屋中布置卻不多,顯得有些空曠。
東側擺著一張床,西側則是灶頭,中間擺了張八仙桌,桌上擺著幾碟酒菜,碗筷擺放整齊,但那桌邊卻是空無一人。
唯有一根白燭,安靜燃燒,火苗都沒有分毫跳動。
那等感覺,似是時間停格于一瞬。
秦河站定。
而后轉身就走。
落在臉上打得人生疼的雨點、死一般的幽寂,結合在一起,讓人有種難言的割裂感,時間概念也似是變得模糊起來。
秦河朝著來時的院門,快步走著,整個人精神,卻是漸漸變得恍惚。
等他猛地再度回過神,面前的大門洞開。
透過大門,秦河看到了床、灶頭、八仙桌和安靜燃燒的蠟燭。
絲絲裊裊的檀香,隱隱傳入鼻端,似有似無。
秦河一把握住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