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從包子鋪老叟那邊收回,秦河緩步跟上前方洪三二人。
卻見二人月例錢收了一圈,如今正向著三層之高的酒樓走去。
即便在這永安街上,那酒樓亦顯得鶴立雞群,旌旗隨風而動,很是招搖,上書“興盛樓”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濃郁的酒香、肉菜香味撲面而來。
此乃整個永安坊有數的好去處,興盛樓。
黃三郎身死那日,秦河便曾路經此興盛樓,還曾目睹一出強買民女的鬧劇,其主角,亦是此興盛樓東家張員外。
見狀,秦河饒有興趣地跟上洪三二人。
如此大的營生,怕是能榨出不少油水吧?
相比之下,什么包子鋪老叟、賣糖葫蘆的,不過勉強糊口罷了,食之無味。
更何況,面對此等同是趴在貧苦百姓身上吸血的肉食者,秦河拿捏起來,毫無心理障礙,左右不過狗咬狗、黑吃黑。
“兩位爺,里面請!”
見到洪三二人,門口的小二,便是滿臉堆笑地將二人請入酒樓之中。
洪三臉色肅然:“我們是赤蛟幫的,叫你們掌柜的出來。”
很快,酒樓掌柜便出來了,不動聲色地瞥了洪三袖口的赤蛟圖案一眼,拱手笑道:“鄙人就是興盛樓掌柜,原來是赤蛟幫的好漢,不知兩位好漢,有何指教?”
面對興盛樓掌柜,洪三也不如對包子鋪老叟那般隨意,同樣拱手回禮:“指教不敢當,掌柜的,自今日開始,我們赤蛟幫在永安坊插旗了,例錢老規矩,一錢銀子,還望掌柜的給個面子!”
“赤蛟幫也在永安坊插旗了?”
掌柜的心頭一突,臉上卻是堆出笑容:“原來如此,那是好事啊,貴幫身為臨山縣三幫之一,能夠在我們永安坊插旗,我們做買賣的,心里也踏實,哈哈……一錢銀子對吧,沒問題沒問題,給!”
說著便從懷中一摸,摸出一錢銀子,遞給洪三:“我們興盛樓,歡迎赤蛟幫的好漢,隨意過來樓中坐坐,我們興盛樓的酒,雖比不得內城的那些大酒樓,但在東城范圍,還是有些名氣的。”
“多謝掌柜配合!”洪三臉上露出笑容,滿意地一拱手。
正欲伸手接過,便感覺一只大手,從身后按在他肩膀上,整個人一愣:“秦爺?”
打斷他的,正是秦河。
“一錢銀子?”秦河略一皺眉,看著洪三,眼神平靜,但洪三被他盯著,卻是莫名心中發虛。
他湊近秦河耳邊,低聲解釋道:“秦爺,按照臨山縣城的規矩,月例錢就是每家商戶一錢銀子,無論大小幫派,都是這個標準。”
“好漢,這位是?”興盛樓掌柜,疑惑地看著秦河。
“掌柜的,這是我們秦爺!”洪三介紹道。
掌柜的很有眼色地朝秦河躬身一禮:“原來是秦爺!秦爺,這是我們興盛樓的月例錢,還請您笑納。”
說著,雙手捧起那一錢銀子,遞到秦河面前。
秦河卻不看他,依然盯著洪三:“包子鋪老叟是一錢銀子,這興盛樓也是一錢?”
聞言,興盛樓掌柜臉色微變。
洪三看向掌柜:“掌柜的,還請回避一下。”
后者拱拱手,徑直回了酒樓之內后,洪三方才滿臉苦笑,對秦河解釋道:
“秦爺,我明白您意思,但能夠開得起如此大營生的,都是城中豪紳,豢養護院豪奴的,實力不俗……那個,朝他們要例錢,不過是象征性的罷了,為的只是大家面上過得去。”
“我們赤蛟幫還算不錯了,起碼是真收,據我所知,很多小幫派,明面上是收了例錢,但回頭都會偷偷還回去,不過是為了做給那些平頭百姓看罷了……”
秦河嘴角輕抿。
敢情都混幫派了,還得跪著要飯不成?
他前世向來只賺有錢人的錢,來到這個世界,也從來沒想過刮窮鬼的錢,靠著一群窮鬼,何時才能湊夠二百兩銀子,去學內煉法門?
當下他懶得多言:“二十兩,收了就走。”
“秦爺,這……”洪三面露難色。
要知道,能夠開得起這等營生的,單獨一家自然不是赤蛟幫對手,但這種事,容易壞規矩犯眾怒啊。
此等豪紳豪商,一旦聯合起來,其手中的豪奴護院,可有不少好手,亦是不小勢力,即便秦河是紅棍實力,但畢竟寡不敵眾,日后或許寸步難行!
“去吧。”
秦河沒有給他多言的機會,揮揮手,示意洪三做事。
以眼前興盛樓的規模,每月純利,不會低于二百兩,二十兩銀子,也不過一成不到,秦河已經是留有余地,若是真狠下心來,莫說二十兩,連整座酒樓囫圇吞下,也不是做不出來。
還是那句話,狗咬狗、黑吃黑,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這……好吧。”
面對秦河的壓力,洪三硬著頭皮應下,入了興盛樓中。
片刻之后,樓中便傳出爭吵之聲,甚至還有刀劍出鞘的摩擦響起。
“不知所謂。”
秦河搖搖頭,邁步走入興盛樓中,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是酒香、菜香與喧鬧人聲的混雜。
洪三二人就擋在進門的柜坊位置,在他們對面,則是方才那名興盛樓掌柜,此刻身邊圍了幾名短打勁裝的豪奴,刀劍出鞘,與洪三二人對峙。
一位身著羅衣的矮胖員外,推開豪奴,走到洪三二人面前,隨意拱拱手,陰惻惻開口:“赤蛟幫的好漢,在下興盛樓東家張顯貴,我興盛樓給貴幫面子,月例錢沒有二話,但二十兩銀子,你們不覺得那位秦爺,胃口太大了點嘛,也不怕崩了牙口?”
“秦某牙口向來不錯,便不勞記掛了。”
平靜的聲音響起。
張員外猛地抬頭,視線越過洪三二人,只見酒樓門口,一道挺拔身影緩步而入。
過堂風吹過,一身玄色大氅,獵獵作響。
張員外瞳孔微縮,來人看著不過十七八模樣,但兇悍氣勢撲面而來,竟是讓他有種面對獨龍幫幫主之感:“想來這位便是兩位好漢口中的秦爺吧?”
“我是。”
秦河隨意頷首:“廢話就不多說了,秦某只問一句……這二十兩,交是不交?”
張員外滿臉肥肉,雙眼本就被遮住許多,聞言瞇起,幾乎成了一條線,皮笑肉不笑道:“如若在下說不呢?”
“嗯?!”
秦河劍眉一豎。
卻不是對著那張員外。
反倒是轉過身來,視線自酒樓門口掠過,看向斜對面百步之外的那間包子鋪。
除了那對爺孫之外,五名幫派短打打扮之人,此時出現在那爺孫面前,雙方似是爭執著什么,然后一人猛地抱起老叟孫兒:
“老東西,這月例錢不交的話,那爺們只能拿你這孫子抵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