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莎早就被一位需要古籍翻譯助手的正式巫師看中，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正式去圖書館參與整理古代文獻。

林格也早就知道艾澤拉的安排，更別說秘煉中心的阿瑪拉巫師已經數次催他過去旁聽上課。

但就算心中有數，他仍對這一趟有些好奇。他想看看，這座巫師塔——這一座篩選生死的巨塔，在篩選之后，還剩下多少人。

三人穿過學徒宿舍區的小徑。

清晨微光透過高塔的縫隙灑落，落在鵝卵石鋪就的道路上。整個宿舍區建在巨大的石環之內，能容納近千人居住，一眼望不到邊。

他們從自己所在的B區出發，經過C區、D區。那些曾經熱鬧的宿舍，如今空蕩得出奇。

林格停下腳步，望向自己曾經的那一層宿舍。

空聲魔事件爆發時，東區三層幾乎被徹底炸毀，如今卻已被修復得幾乎看不出痕跡。墻體平整如鏡，魔法材料嵌縫線整齊地在日光下泛著柔光，連墻角那塊大裂縫都不復存在。

“修復得真快。”林格輕聲說。

但人命填補不回來，林格在心里暗自接上了后半句。

三人繼續前行，宿舍區的廣場越過一段回廊，視野豁然開朗。

“這里怎么空蕩蕩的？”林格皺眉看了看四周。

“被淘汰的學徒都已經處理。”伊爾莎低聲說，“新的預備學徒……才剛開始陸續前來。”

伊爾莎頓了頓，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感慨：“也許等我們正式完成導師分配，一年一度的招生季又要開始了……巫師塔就這么年復一年地篩選幸存者。”

林格沒有回話。

灰燼巫師塔，確實不像是培養人的地方，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機器，只留下最合格、最堅韌的學徒，其余的全被擠壓干凈，拋到外面去。

……

當三人抵達學徒中心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都稍微愣了一下。

平日里空曠沉靜的廣場，此刻卻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那股從未在塔中出現過的“人間煙火氣”，讓林格甚至有些恍惚。

這里像個市集，而不是一場決定未來歸屬的分配儀式。

如果不是今天，他恐怕永遠也想不到，這座巫師塔里原來有這么多人。

來往的學徒們有的臉上洋溢著興奮，有的則神情低落。

有兩個路過的年輕學徒正在低聲交談。

“沒想到，努力了一整年，哪怕活下來成為了正式學徒，還是沒人選我……”

“想開點，”另一個拍拍他的肩膀，“起碼……沒有生死壓力了，不是嗎？”

前者沉默了一瞬，點了點頭，二人相攜離去，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林格目光微動。他注意到這兩人其實都不算太差。一個魔力波動十分穩定，另一個的精神力氣息雖然弱，但質地干凈，說明冥想極為扎實。

“真現實啊。”凱恩低聲說了一句。

“看頭頂！”凱恩忽然驚叫了一聲，抬手指向上方。

林格和伊爾莎抬頭，頓時愣住。

學徒中心的穹頂，此刻完全被激活的魔紋覆蓋，成百上千條符文構建出一片泛著藍光的巨大光幕，宛如星盤鋪展在天空之上。

那是一塊巨大的、動態更新的“導師選擇結果”公示。

每一行都顯示著導師的名字、所屬領域、目前已選學徒人數，以及每一位學徒的編號與歸屬。

最讓人注目的是光幕右下角，一塊獨立于所有分支之外小小的的暗紅色欄區。

【戰備名單】

血紅的魔文在藍光之中極為顯眼，字跡深刻如同刀痕。

然而那一欄之下，所有名字被看不清的霧氣所掩蓋。

這片紅色區域沒有任何導師歸屬。

“這是什么意思啊……”凱恩皺眉盯著那塊區域，“怎么這片什么都沒寫？”

“也許，是直接指定的特殊名單。”伊爾莎沉聲說，“我聽說，有些人不會被公開歸屬，但會被單獨通知指派。”

林格沒說話。他隱約明白，這不僅僅是特殊名單那么簡單。

“戰備”二字，絕對賦予了其不同尋常的含義。

他掃了一眼光幕上滾動的人名，確認了——伊爾莎的名字果然出現在“莎倫·哈維爾”導師門下。

莎倫·哈維爾，一位在典籍室任職多年的古代文獻研究學者，幾乎十分之一的圖書館古代文獻館藏出自他手。

但林格的名字意外的——不在任何公開區域。

凱恩盯著光幕看了半天，臉色一點點變了。

“我名字呢？”他低聲嘀咕了一句，語氣里明顯透出幾分不可置信。

“我的天賦也不差啊，課業成績也不拉胯，精神力天賦和魔力天賦也.....都中規中矩……”他越說越小聲。

凱恩忽然像是靈光一閃，眼睛一亮，語氣一轉:

“難道是那些導師……嫉妒我的英俊？”

這句話一出，周圍幾個還在查找名字的學徒齊刷刷地回過頭來，眼神里寫滿了“你誰啊”的錯愕與嫌棄。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兩拍。

伊爾莎默默地轉過臉，仿佛在認真研究天花板上的魔紋，表情平靜得像個陌生路人。

林格則非常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刻意與凱恩拉開距離，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語氣淡淡：“別誤會，我們只是住在同一層宿舍而已。”

“喂！”凱恩轉頭，滿臉受傷地看著兩人，“你們也太絕情了吧？”

“帥氣是原罪，知道嗎？”他仰頭嘆氣，“我真是太難了。”

“那你一定是罪加一等了，求求你別說了。”伊爾莎痛苦地說道。

周圍的人的目光愈發詭異。

好在凱恩的自戀和失落并沒有持續太久。

他原本低著頭跟在林格后面，一副“世界遺棄我”的樣子。

沒走出兩步，林格還是開口喊了凱恩一聲：

“我也不在上面。”

凱恩頓了頓，抬頭看向他。

“要不我們去問問那邊的工作人員，確認一下？”林格指了指不遠處負責接待的柜臺，一名戴著巫師學徒徽章的年輕人正坐在后方，正在處理手頭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