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羅蘭反復查看著那幅速寫，深邃的眼眸中閃過復雜的情緒。瑪格麗特則完全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畫紙，又看看林格，嘴唇微微顫抖。

“這不可能......“她喃喃道，“如果真的有第二個人，為什么所有人都......“

“都看不見。“林格平靜地接過話，“這正是問題的關鍵。“

羅蘭緩緩放下畫紙，抬起頭盯著林格：“波洛先生，你認為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有人使用了極其高明的精神魔法。“林格深吸一口氣，“不是對我，而是對整個鎮子的人。除了......“

他看向窗外，那個老畫家還在街角作畫，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提供了多么重要的證據。

“除了那些不值得費力去修改記憶的人。“羅蘭若有所思，“一個街頭畫家，確實容易被忽視。“

“現在怎么辦？“瑪格麗特的聲音有些慌亂，這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先回審判所。“羅蘭果斷下令，“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普通兇案的范疇。“

回程的路上，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林格靠在馬車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筑都是那么熟悉，但現在想來，這種熟悉感本身就很可疑。他來到曼林頓才多久？為什么會對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波洛先生。“羅蘭突然開口，“關于赫爾，你還記得什么？任何細節都可能很重要。“

林格閉上眼睛，努力回憶：“他說他姐姐在黑曜石高塔工作，是個高級文書。名字叫赫拉·沃蘭。“

“赫拉......“瑪格麗特快速記錄，“我們查過這個名字，確實有這個人，但她堅稱自己是獨生女。“

“也許她的記憶也被修改了。“林格睜開眼睛，“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她在撒謊。“

馬車在審判所門口停下。三人剛下車，就看到一個身影匆匆迎了上來——是審判所的書記官。

“羅蘭大人！“書記官氣喘吁吁，“黑曜石高塔來人了，說有重要的事。“

羅蘭皺起眉頭：“什么人？“

“一位女士，自稱赫拉·沃蘭。“

林格的瞳孔猛地收縮。

審判所的會客室里，一個女人正優雅地坐在椅子上。

她大約三十歲出頭，有著與赫爾相似的褐色頭發，但氣質截然不同。如果說赫爾給人的感覺是文弱書生，那么這個女人則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銳利。

“羅蘭審訊官。“她站起身，微微頷首，“我是赫拉·沃蘭，黑曜石高塔第三部門的主管。“

“沃蘭女士。“羅蘭回禮，“請問您來這里是......“

赫拉的目光越過羅蘭，落在了林格身上：“我是來見波洛先生的。“

“見我？“林格警惕地看著她。

“是的。“赫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畢竟，您一直在找我的'弟弟'，不是嗎？“

會客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您承認有個弟弟？“瑪格麗特急切地問，“可是之前......“

“之前我確實說過自己是獨生女。“赫拉平靜地打斷她，“因為在某種意義上，這是事實。“

“什么意思？“

赫拉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隨身的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在解釋之前，我想請各位看看這個。“

羅蘭謹慎地打開文件夾，里面是一份份蓋著黑曜石高塔印章的文件。

“這是......“他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五年前的一份實驗記錄。“赫拉說，“關于一項名為'鏡像'的魔法研究。“

林格湊過去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術語讓人眼花繚亂，但有幾個關鍵詞格外醒目：精神投影、意識分離、記憶共享......

“您是說......“林格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

“赫爾確實存在。“赫拉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般砸在每個人心上，“他是我創造出來的。“

瑪格麗特倒吸一口涼氣：“創造？“

“準確地說，是我的一部分。“赫拉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五年前，我參與了一項絕密研究。目標是創造出能夠獨立行動的精神投影，用于執行危險任務。“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緒：“實驗很成功，我成功分離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意識，賦予它獨立的人格和記憶。那就是赫爾。“

“但是出了問題，對嗎？“羅蘭敏銳地察覺到關鍵。

“是的。“赫拉苦笑，“赫爾獲得了超出預期的獨立性。他不再滿足于做一個投影，而是渴望真正的生活。所以他逃了。“

“逃？“

“從我的控制中逃離。“赫拉解釋道，“理論上，精神投影應該完全服從本體的意志。但赫爾......他太特殊了。也許是因為我在創造他時投入了太多情感，讓他擁有了真正的自我意識。“

林格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修改了所有人的記憶，讓他們看不見赫爾？“

“不是我。“赫拉搖頭，“是赫爾自己。這是'鏡像'魔法的特性之一——它能影響周圍人的認知，讓自己在需要時'消失'。這原本是為了執行秘密任務而設計的功能。“

“但為什么我能看見他？“

赫拉深深地看了林格一眼：“這正是我想知道的。波洛先生，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別之處。“

林格下意識地想到了系統，但立刻壓下了這個念頭。

“那些死去的巫師......“羅蘭把話題拉回案件，“和這件事有關嗎？“

“我不確定。“赫拉的表情變得凝重，“但時間太巧合了。就在赫爾失控后不久，針對研究守護獸的學者的謀殺就開始了。“

“您認為是赫爾做的？“

“不。“赫拉斷然否定，“赫爾雖然獨立，但他繼承了我的一部分性格。他做不出這種事。“

“那會是誰？“

赫拉沉默了片刻：“你們聽說過'夢境編織者'嗎？“

林格和羅蘭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詞他們太熟悉了。

“看來你們知道。“赫拉察覺到了他們的反應，“那么我直說了——有人在利用類似的技術，試圖控制什么東西。而赫爾，可能無意中卷入了這個陰謀。“

“什么意思？“

“赫爾雖然是精神投影，但他能看到和感知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赫拉解釋道，“如果有人在使用夢境編織技術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赫爾很可能會察覺。“

“所以他接近我......“林格若有所思。

“可能是想通過你來調查真相。“赫拉點頭，“畢竟，你是個偵探。而且不知為何，你能看見他，能和他正常交流。對他來說，你是最理想的合作者。“

“可是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因為他不能。“赫拉的聲音帶著無奈，“作為精神投影，他有很多限制。直接談論自己的本質會觸發禁制，導致崩潰。所以他只能用迂回的方式。“

林格想起了那份手稿：“所以他給了我那本預言兇案的手稿。“

“手稿？“赫拉愣了一下，“什么手稿？“

羅蘭把手稿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赫拉的臉色變得蒼白：“這不是赫爾寫的。“

“什么？“

“赫爾繼承了我的記憶和能力，但有一樣東西他絕對做不到——預知未來。“赫拉斷然說道，“如果手稿真的準確預言了兇案，那么寫它的另有其人。“

會客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也就是說，“林格緩緩開口，“除了赫爾，還有第三方在操縱這一切。“

“而且這個人知道赫爾的存在，知道你能看見他。“羅蘭接過話，“所以利用這一點，把手稿通過某種方式送到你手上，再借由赫爾讓你'合理'地接受它。“

“目的是什么？“瑪格麗特問。

“陷害。“林格苦笑，“讓我成為連環殺手，同時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不止如此。“赫拉突然說，“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真正的目的是阻止你調查守護獸失蹤的真相。“

所有人都看向她。

“波洛先生，“赫拉認真地問，“你來北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