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1章 雪夜烹子

睢陽城頭的積雪泛著尸青,張巡的佩刀懸在灶臺鐵鉤,刃口凝著三日前烹煮的樹皮殘渣。許遠掀開鍋蓋的剎那,蒸汽如冤魂出竅般騰起,在破廟殘梁間凝成柳氏的面容——那是他新納的揚州歌姬,此刻本應在長安西市彈唱《春江花月夜》,而非在睢陽甕城化作飄渺的煙影。

“將軍...“親兵捧來青瓷碗的手在抖,碗底映出柳氏跳胡旋舞時的金粟裝臂環。張巡突然揮刀斬斷蒸汽,破碎的水霧里現出三百張重疊的面孔:餓殍的、叛軍的、還有柳氏初嫁時畫眉的銅鏡倒影。灶膛里的劈啪聲陡然尖銳,像是柳氏琵琶的冰弦根根崩斷。

子時的更鼓凍在城樓,張巡用刀尖挑開柳氏的翡翠耳珰。耳珰內壁用莨菪汁寫著“永結同心“,此刻被灶火烘得顯形,每個字都滲出墨色血珠。許遠突然捂住口鼻——那對耳珰竟是用靈武星圖上缺失的紫微星位金箔捶打而成,星芒在火光中刺出哥舒翰輪椅墜河的景象。

“下鍋。“

張巡的軍令劈裂寒風。柳氏的羅襪落入沸水時,襪內暗繡的牡丹紋突然舒展,在蒸汽里綻放出完整的“天寶十四載“。某個士卒突然跪地嘔吐,他認出那株墨色牡丹正是阿史那刑場飄落的花種,此刻根系竟纏著柳氏的脛骨在湯中沉浮。

五更的狼嚎撕開雪幕,張巡的刀刃映出詭異畫面:每個士卒的陶碗里都浮著張人臉。親兵王貴的碗中映出他餓死的幼子,正用樹枝在雪地描紅“爹“字;許遠的碗底沉著半片描金婚書,血水泡脹的“永結同心“正被牡丹根須絞碎。突然灶臺炸裂,鍋底焦糊的黍米顯出新字:“丙寅亥時“,正是柳氏耳珰上消失的婚期。

“妖孽!全是妖孽!“

張巡劈碎鐵鍋,飛濺的陶片中突然迸出張完好的婚書。燙金的“柳“字在雪地上燃起幽藍磷火,火中浮現雷海青摔碎琵琶的場景——那柄螺鈿琵琶的殘片,此刻正嵌在睢陽城墻的箭垛里,奏著無人能聞的《雨霖鈴》。

黎明前的黑暗最濃時,張巡在灶灰里摸到枚銀鈴。鈴舌刻著粟特文字“阿史那“,輕輕搖晃竟發出柳氏唱《子夜歌》的嗓音。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柳氏最后的私語:“妾身懷著的...是開元年間的牡丹...“,此刻腹中劇痛如刀絞,嘔出的血水里浮著未成形的胎兒,臍帶纏成“香積寺“的篆字。

許遠用劍尖挑起胎兒,發現心臟位置嵌著粒金粟——正是柳氏舞衣上的蹙金繡料,遇熱顯出新紋樣:靈武星圖上潼關的破洞處,開滿帶血的牡丹。城下突然箭雨傾盆,某支箭桿上纏著五彩絲,絲線末端系著半片描紅紙,孩童稚嫩的“國破山河在“正在箭簇上泣血。

破曉的晨光刺透人肉炊煙時,張巡將婚書殘片投入最后一口湯鍋。沸騰的血水中,“永結同心“四字突然重組為《出師表》殘句:“親賢臣遠小人“。士卒們捧著陶碗呆立,每個人的瞳孔里都映出不同畫面:安祿山在鏡殿癲狂、杜甫在廢墟拾詩、郭子儀在星圖前落子——而所有畫面中央,都立著那口蒸煮過愛情的鐵鍋,鍋底焦痕正拼出“丙寅大寒“的讖語。

當最后一縷人煙散入北風時,長安西市的胡商突然齊聲痛哭。蘇硯在黃河冰層下看見婚書殘片隨暗流漂向范陽,金字被魚鱗刮成“同穴“二字。而此刻的香積寺地宮,郭子儀的陌刀正劈開青銅棺槨,棺內安祿山的陪葬品中,那對翡翠耳珰突然睜開第三只眼——瞳孔里映著柳氏在蒸汽中永恒的微笑。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三穗县| 温州市| 甘德县| 大港区| 来凤县| 包头市| 枝江市| 广宁县| 桃江县| 高唐县| 漳浦县| 吉林省| 永安市| 彰化市| 历史| 民和| 遂昌县| 静安区| 隆昌县| 绥棱县| 石泉县| 道真| 武夷山市| 洛川县| 元氏县| 古田县| 收藏| 民和| 称多县| 和田县| 通江县| 长寿区| 孟州市| 晋州市| 即墨市| 池州市| 永德县| 盐亭县| 阳曲县| 寿光市| 亚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