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總督何騰蛟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荊湘十三鎮(zhèn)擁兵三十萬，然戰(zhàn)力孱弱、軍紀(jì)散亂，空耗錢糧無數(shù)。現(xiàn)由興國公主持裁撤整軍，望卿全力配合……”

隆武二年，二月中旬末，已經(jīng)遷回武昌的湖廣總督府行轅。

總督何騰蛟，第一個接到了朝廷發(fā)來的裁軍整編命令。

“制臺，咱們力抗賊軍跟建奴之時，皇帝還在不知道在哪里窩著呢，憑什么一句話就想讓咱們裁軍？”

“就是，皇帝可從沒給咱們撥過一分錢糧、半把軍械，憑什么裁撤咱們……”

行人司傳旨之人前腳剛一離開，何騰蛟麾下一眾將領(lǐng)，頓時便炸了鍋。

開玩笑，別說是這個時代了，即便是幾百年后那個紅旗招展的時代，太宗裁軍之時尚還遇到了極大的阻力呢。

因此，朱聿鍵這輕飄飄的一道圣旨，在一眾荊湘軍將領(lǐng)眼中，那還真跟廁所里的紙沒什么區(qū)別。

“你們莫非想要造反不成，都給本都督閉嘴！”

何騰蛟看著憤憤不平的麾下眾將，本就難看不已的臉色，這會兒頓時變得更加陰沉起來。

沒辦法，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就是草頭王。

而他雖然從沒想過什么自立的事，但自己辛苦聚集的兵馬就這么裁撤了，換成誰誰又能甘心。

“造反又咋的了，咱們又不是沒造過。那崇禎老兒還是被咱們逼得上吊自殺的呢……”

聽到何騰蛟的呵斥，先前并未隨李過等人投靠朱聿鍵的赫搖旗、王進(jìn)才，不但沒有絲毫在意，卻是反而是得瑟不已的炫耀起以往的‘功績’來。

沒辦法，誰叫單是他們兩人手中的兵馬，就占了何騰蛟手下兵力的一半，而且還是真正能打的那一半呢！

如此豐厚的‘資本’，哪里又是何騰蛟一句呵斥能嚇到的？

“造反？哼，建奴數(shù)萬精銳都被陛下所殲滅，你們自問能打得過陛下？”

聽著眾將的報怨，原本還一臉陰沉的何騰蛟，此刻臉上也不禁浮起一縷嘲諷。

喵的，皇帝不但一舉收復(fù)江南失地，更是滅了向來壓著明軍打的建奴數(shù)萬。

朝廷有著如此強大的戰(zhàn)力還想造反，怕是假酒喝多了吧？

“呃……”

見何騰蛟居然幫著皇帝說起話來，原本還嚷嚷著造反的郝?lián)u旗、王進(jìn)才，頓時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沒辦法，皇帝的戰(zhàn)績可都在那擺著呢，沒看到建奴都被打得主動求和了么？

“制臺，咱們不是真要遵照朝廷的旨意裁軍吧？”

就在郝?lián)u旗、馬進(jìn)啞然之際，其它荊湘軍將領(lǐng)，同樣也是滿臉不甘的朝何騰蛟望了過來。

“陛下圣旨已下，本督還能怎么辦？”

望向滿是不甘的眾將，當(dāng)慣了土皇帝的何騰蛟，也是不由得一陣無奈苦笑。

皇帝沒收復(fù)江南的時候，他還可以對朝廷的命令陽奉陰違。

但如今南京光復(fù)、建奴求和，皇帝跟朝廷的威望早已今非昔比。他若再跟從前一樣，本就對他印象不太好的皇帝，怕是真要對他動殺心了。

“制臺，朝廷就算要裁撤荊湘十三鎮(zhèn)，那總要拿出安置錢糧吧？”

“還有，朝廷只說裁軍整編，卻沒說具體裁軍多少，咱們總不能聽?wèi){李赤心宰割吧……”

面對何騰蛟這聽天由命的無奈表情，長沙巡道傅上瑞等人頓時不由得一陣失望。

開玩笑，李赤心還是闖賊余孽李過時，他們可沒少給他小鞋穿。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落到對方手里，那還不往死了報復(fù)他們？

“陛下志在中興大明，想必興國公不會因私廢公吧……”

何騰蛟本來就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原歷史上能成為一方軍閥，也不過是時勢造就而已。

此刻面對皇帝的裁軍圣旨，雖然心有不甘，但實力不如、又不占大義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無奈選擇躺平了。

……

“我說搖旗兄，這回李過要來，湖廣這里咱們恐怕是呆不下了啊！”

“咱們總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的干等著，等著他來收拾咱們吧？”

何騰蛟選擇了無奈躺平，但荊湘十三鎮(zhèn)的其余將領(lǐng)，卻是沒幾個愿意跟著躺下去。

尤其是當(dāng)初殺了自己主將奪權(quán)的赫搖旗、王進(jìn)才兩人。

這不，從總督行轅出來后，剛一回到援剿右部大營，兩人便商量起了出路來。

然而，面對如今的天下大勢，兩人商量了半天，卻是完全找不到出路。

“唉，早知如此，當(dāng)初倒不如一同去江西投了皇帝呢。”

“你看王體忠那狗日的，現(xiàn)在卻是根本不懼李過、高一功他們……”

“唉，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眼見前路渺茫，為當(dāng)初選擇后悔的同時，兩人更是對王惕忠的際遇羨慕嫉妒起來。

要知道，王惕忠不但和他們一樣殺了自己的主將奪權(quán)，更是還投降過建奴。

然而，就因為做對了選擇，提前投奔了朱聿鍵，如今卻是混成了跟李過、高一功幾人平起平坐的公國位置，根本不懼原大順軍將領(lǐng)的報復(fù)。

“父親、王叔，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去羨慕別人！”

正當(dāng)前路渺茫的兩人后悔羨慕之時，一道恨鐵不成鋼的提醒聲，卻是突然在兩人耳邊響起。

“狗日的你是皮癢了是吧，居然敢教訓(xùn)起你老子來了！”

“賢侄啊，事已至此，實在是……”

轉(zhuǎn)頭看向旁邊滿臉無語的郝應(yīng)錫，王進(jìn)才趕緊攔住了腦羞成奴的郝?lián)u旗。

“父親、王叔，其實這事倒也不是沒解，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膽子了！”

面對自己腦羞成怒的老子，郝應(yīng)錫不但沒有半分收斂，反而是使起了激將法來。

“狗日的，老子提著腦袋跟闖王造反的時候，你小子還在撒尿和泥呢……”

“莫非賢侄真有法子？”

相比于一激就上鉤了的郝?lián)u旗幟，王進(jìn)才倒是冷靜得多。

“還是王叔英明啊，你們不就是擔(dān)心李過來了會報復(fù)咱們嗎？”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來個先下手為強，先把他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