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甚，干掉李過？”

“你小子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殺了李過，那皇帝還不跟咱們不死不休了？”

郝?lián)u旗、王進才兩個，雖說從來都不是什么善類，但也不是什么蠢貨。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若是殺了李過，那不是上趕著給皇帝送把柄、遞刀子呢嘛。

“不死不休？父親、王叔，除非咱們安心做個受氣的小媳婦兒，否則咱們現(xiàn)在還有得選么？”

“殺了李過，朝廷是會追究甚至發(fā)兵征剿不假，但也只有如此，才能斷了何騰蛟的退路，才能讓荊湘十三鎮(zhèn)擰成一股繩。”

“只要荊湘十三鎮(zhèn)擰成一股繩，皇帝才會投鼠忌器，才能在裁撤整編之事上放寬……”

不得不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還是有那么些道理的。

就拿郝應錫來說，那是完全繼承了自己老子的膽大包天，竟是想要來一出‘挾諸侯以抗天子’。

“呃，這……”

“賢侄計劃雖好，不過皇帝也不會讓李過孤身一人來湖廣吧？”

很顯然，聽完郝應錫的分析，郝?lián)u旗跟王進才都對這個計劃動心了。

當然，也僅僅只是動心而已。

畢竟大明能有如今的大好局面，那可都是皇帝憑一己之力生生逆轉(zhuǎn)的。

一個能從傀儡逆襲成中興之主的皇帝，會不清楚裁軍整編的困難和風險么。

“父親、王叔，咱們要是能殺了李過當然更好。即便萬一刺殺失敗，那也沒啥關(guān)系……”

“朝廷欽差遇刺，同樣是等同謀反的大罪。到時候咱們只要稍微運作一下，不愁何騰蛟跟其它人不上船！”

“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事最后失敗了，那咱們也還可以去四川投大西啊……”

赫應錫眼見兩人已經(jīng)心動，當即也是再次加了一把火慫恿起來。

“他娘的，干了！”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赫搖旗、王進才本來就不是什么優(yōu)柔寡斷之人，經(jīng)過赫應錫這一番分析慫恿后，尤其是有了‘大西’這條退路后，兩人當即也是下定了決心。

……

“云從兄，我看諸將心中皆有不甘，尤其是那赫搖旗跟王進才，必定心懷不忿，云從兄還需多加防范才是啊……”

就在赫應錫說服自己老子挾諸侯以抗天子之時，總督府內(nèi)，湖廣巡撫堵胤，此刻也在提醒著心情怏怏的何騰蛟。

“仲緘老弟多慮了，諸將都是忠貞為國之士，咱們又何須做此小人之舉……”

何騰蛟面對皇帝的強勢‘削藩’，雖說無奈之下最終選擇了躺平，但這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對于堵胤錫這皇帝眼前紅人的好心提醒，他非但沒有在意，卻是反而話里有話的暗暗譏諷起對方來。

甚至于內(nèi)心之中，他還巴不得手下諸將能鬧出點兒事來，出一口胸中的怨氣呢。

“云從兄，常言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眼見何騰蛟放飛自我、無心理事，了解其心情的堵胤錫，自然也不好再多說。

只不過，兩人這會兒都不知道的是，就因為何騰蛟此刻的放飛自我，不久之后，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一個‘驚喜’。

……

“腳蹬石頭手扒沙，光起胴胴兒往上爬！”

“橈夫子拉纖苦楚多，肩膀訂成猴屁股哎……”

二月下旬中，黃州府治所所在的黃州城外，清晨依舊裹挾著寒意的湍急江面上。

陣陣高亢鏗鏘、急促有力的號子聲中，一艘十數(shù)丈的巨大官船，在纖夫的拖拽下，正緩緩朝著上游逆流而上。

而那船頭上正迎風招展的明黃龍旗，則是清楚無比的表明了它欽差坐駕的身份。

只不過沒人知道的是，此刻的欽差船隊中，卻只是空留欽差儀仗而已。

而原本應該隨船而行的欽差，卻是根本就不在船上。

“父親，今時不同往日，咱們現(xiàn)在可是欽差。再說岸上還有三千騎兵跟著呢，用不著如此小心翼翼吧……”

江邊碼頭旁一間不大的茶竂內(nèi)，一身家丁服飾的朱來亨，看著裝扮成商賈，正拿茶水豪飲的李赤心，卻是不由得滿臉疑惑與不解。

“你小子懂個錘子！”

“斷人財路還如同殺人父母呢，更別說裁軍了。要是換成你，你能心甘情愿的聽命裁軍？”

茶竂之內(nèi)的客人，都是‘順路’前往湖廣辦案的錦衣衛(wèi)所扮，李赤心自然用不著小心翼翼，啪的就給了朱來亨腦袋來了一巴掌。

“呃，父親你是說，那何騰蛟莫非敢……”

朱來亨此時只是年輕缺經(jīng)驗，又不是傻子。被自己老子這么一抽，隨即也是瞬間反應了過來。

“何騰蛟？不是老子看扁了他，都不能真正控制荊湘十三鎮(zhèn)，咱就是送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不過你別忘了，郝?lián)u旗、王進才這兩個家伙也在荊湘十三鎮(zhèn)呢。想當初，他們可都是……”

“再加上這整編裁軍之事，荊湘十三鎮(zhèn)肯定也還有其它將領(lǐng)不甘。到時只要稍微有點兒什么風吹草動，這兩個家伙再振臂一呼……”

李赤心，那可是跟著李自成把大明打崩的主要將領(lǐng)之一。

再加上郝?lián)u旗、王進才弒主奪權(quán)的經(jīng)歷，他又怎么可能不對他們加以防范。

“父親，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從前，陛下也不是崇禎。郝?lián)u旗他們不會那么蠢，還想造大明的反吧？”

朱來亨聽到自己老子的分析，頓時不由得滿臉懷疑。

要知道，朱聿鍵平定江南、光復南京，更兼打得建奴都不得不遣使求和，只要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如今江南大勢已定。

如此形勢下，郝?lián)u旗若是還有膽子造反，他實在是難以相信。

“誰知道呢，郝?lián)u旗那莽夫向來頭腦簡單，誰知道這家伙會不會腦子一抽筋……”

聽到朱來亨的質(zhì)疑，李赤心一聲長嘆間，下意識就望向了滿面上漸行漸遠的欽差官船。

“嗯？”

然而，就在他將目光剛剛落到官船之上時，一道伴隨著濃煙的耀眼火光，卻是猛的映入了他眼簾。

“轟！”

緊接著，一道如同晴天霹靂的巨大爆炸聲，頓時便在他耳邊炸響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