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體還魂術！“喬墨溪急速后撤，“他不是徐明遠，只是蟲傀！“
周清雅大笑，聲音突然變成低沉的男聲：“喬墨溪，你以為銀簪還能傷我？“她——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那個靈魂——撕開旗袍高領，露出頸項上一圈縫合線，“這具身體可比徐明遠的結實多了。“
林瀟竹在劇痛中掙扎，眼前的畫面與記憶重疊。他認出那個聲音——千年前火燒草堂的清流司首領，趙鼎！
“趙...鼎...“他咬牙擠出這個名字。
周清雅——現在該稱趙鼎——面露訝異：“記憶恢復得比預計快。“她走向林瀟竹，青銅鐲對準他的胎記，“正好，省了喚醒的功夫。“
喬墨溪的鶴羽簪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銀光直刺趙鼎眼睛。趁對方閃避時，她一把拉起林瀟竹：“走！“
兩人撞開側窗跌入后院。月光下，院子里擺著七口青銅大鼎，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口鼎中都盛著暗紅液體。林瀟竹的毒痕一接近那些鼎就瘋狂跳動，像是要破體而出。
“他們在煉'血引'！“他想起齊錚查到的古籍記載，“用我們的血契之力打開輪回通道！“
追兵已至。趙鼎站在廊下冷笑：“跑什么？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清流司的據點嗎？“她一揮手，七個身著黑袍的人從暗處走出，每人手中捧著一個青銅匣。
喬墨溪摸向腰間錦囊——方雪晴給的繡紋護身符。符上的梅紋剛一接觸空氣就燃起金色火焰，遠處隱約傳來琴音。
“堅持住，方雪晴感應到了！“
趙鼎嗤笑：“琴靈那點微末道行...“她突然頓住，望向東南方天空，“怎么可能？！“
一道金光劃破夜空，越來越近——竟是《梅鶴和鳴》繡品上的金線仙鶴！它活了過來，翼展足有兩米，羽毛由無數細密符文組成。仙鶴長嘯一聲，撲向七口青銅鼎。
“攔住它！“趙鼎厲喝。
黑袍人紛紛開啟青銅匣，里面飛出密密麻麻的蠱蟲。金鶴振翅掀起符文風暴，蠱蟲如雨墜落。林瀟竹趁機咬破手指，以血在掌心畫出繡紋封印，一掌拍向地面。
“封！“
血色紋路如蛛網蔓延，觸及青銅鼎時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趙鼎的青銅鐲突然裂開一道縫，她臉色大變：“你竟能傷到本命鼎器？！“
混亂中，墻外傳來警笛聲。趙鼎恨恨地瞪了兩人一眼，黑袍人迅速抬著青銅鼎退入暗門。等警察沖進院子時，只剩滿地死蟲和七處圓形灼痕。
“沒事吧？“帶隊警官竟是齊錚偽裝的，“沈教授安全了，方雪晴在繡坊等我們。“
回繡坊的路上，林瀟竹的毒痕漸漸平復，但胸前的胎記留下了細小的裂紋。喬墨溪的銀發有幾縷變成了雪白，像是耗盡了某種生命力。
繡坊后院燈火通明。方雪晴的焦尾琴橫放在石桌上，琴弦斷了兩根。沈墨白教授坐在一旁，衣袖撕破，露出的手臂上琴弦疤痕已經完全綻開，形成一幅微縮的星圖。
“你們終于回來了。“方雪晴聲音沙啞，“沈教授想起來了，全部。“
沈墨白抬頭，眼中不再是學者的沉穩，而是歷經滄桑的通透：“太常寺織造太監沈墨，見過梅君、鶴仙、琴靈大人。“他的目光落在林瀟竹身上，突然起身行禮，“林公子，千年未見。“
林瀟竹下意識回禮，動作流暢得仿佛做過千百遍：“沈公公請起。“
喬墨溪挑眉：“記憶恢復得挺徹底啊。“
沈墨白苦笑：“趙鼎派人殺我，反而打破了記憶封印。“他卷起另一只袖子，露出手臂內側的刺青——與青銅護腕上相同的鼎形紋，“當年我被迫加入清流司，就是為了保護《梅鶴譜》不被濫用。“
“《梅鶴譜》不是琴譜嗎？“齊錚問。
“是，也不是。“沈墨白從懷中取出一塊緙絲殘片，正是白天送給繡坊的那塊的另一部分，“完整的《梅鶴譜》需要琴曲引導、繡紋承載、鶴血激活、梅魂入定，四者合一才能發動時空禁術。“
方雪晴接話：“所以當年趙鼎火燒草堂，不僅是為了滅口，更是為了湊齊啟動禁術的條件？“
“不錯。“沈墨白點頭，“你們四人的前世身份特殊——梅精、鶴妖、琴靈、還有...“他猶豫地看向林瀟竹。
“藥引。“林瀟竹平靜地說出那個詞，“我的前世體質特殊，能承載時空之力，對嗎？“
沈墨白沉重地點頭：“林公子是太醫院林家的后人，天生'梅花烙'，可通陰陽。趙鼎需要你的血作為禁術藥引。“
喬墨溪突然想起什么：“周清雅身上的縫合線...趙鼎是占據了她的身體？“
“借體還魂術。“沈墨白解釋，“清流司核心成員都能通過青銅鼎器轉移魂魄，但每次轉移都會損耗記憶。趙鼎這千年來不斷換身體，就為找到你們。“
齊錚調出手機上的資料：“所以'畫眉樓'是個陷阱，專門用來釣我們上鉤？“
“不止。“沈墨白從琴匣底層取出一卷泛黃絹畫，“這是我暗中保存的，清流司歷代追蹤記錄。“
展開絹畫，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四人每一世轉生的時間地點。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段記錄旁都配有小像——林瀟竹前世為醫女、喬墨溪前世為繡娘、方雪晴前世為歌伎、齊錚前世為道士...而最新一頁，赫然是他們在現代的照片！
“他們一直在監視我們...“方雪晴的琴弦無風自鳴。
林瀟竹突然指向畫軸末端的一個符號：“這是什么？“
沈墨白臉色驟變：“血月當空，七星連珠...就是三天后！趙鼎選在那天重啟禁術！“
齊錚迅速查閱天文軟件：“三天后確實有月全食，北斗七星會與月亮形成直線...“
“他要借天象之力，完成千年前未竟之事。“沈墨白握緊絹畫，“這次若讓他集齊四人之力，不僅能打開時空通道，還能徹底掌控輪回法則。“
喬墨溪的銀發完全變成了雪白：“那就做個了斷。“
“還有更麻煩的。“齊錚翻開那本《血契錄》，“要逆轉契約，必須'以魂補天'...“他艱難地繼續，“我們中要有一人永遠消失。“
沉默如重石壓在每個人心頭。林瀟竹看著自己掌心蔓延的毒痕，突然笑了：“反正我這輩子也活不長，不如...“
“閉嘴！“喬墨溪一把揪住他衣領，銀發狂舞，“千年前你就是這樣，現在還想重演？“
方雪晴按住兩人：“先解決趙鼎，再談契約的事。“
沈墨白欲言又止，最終從琴匣取出一把青銅鑰匙：“太常寺地宮的鑰匙，里面藏著能對抗清流司鼎器的寶物。“他頓了頓，“但需要'梅鶴和鳴'才能開啟。“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墻上那幅《梅鶴和鳴》刺繡。月光透過窗欞，繡品上的金線微微發光，兩只仙鶴的眼中似有生命流轉。
林瀟竹突然捂住胎記：“有人來了！“
前院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接著是重物倒地。方雪晴的琴弦自動繃緊：“蠱蟲，大量！“
“畫眉樓只是幌子...“沈墨白臉色慘白，“趙鼎故意引我們聚在一起，好一網打盡！“
喬墨溪的鶴羽簪飛入手中：“那就讓他見識下，千年血契的真正力量。“
太常寺地宮的空氣里飄散著千年塵灰的味道。林瀟竹捂著胸前的梅花胎記，那印記此刻滾燙如烙鐵，與沈墨白手中的青銅鑰匙產生強烈共鳴。
“快！“方雪晴撥動琴弦，音波在狹窄的地道里形成無形屏障，暫時阻擋后方追來的蠱蟲，“鑰匙孔應該在祭壇中央！“
喬墨溪的銀發在黑暗中泛著微光，她手中的鶴羽簪劃出一道銀色軌跡，照亮前方三岔路口：“左邊有血腥味。“
“不，直走。“林瀟竹的胎記突然停止灼痛，轉為一種奇特的脈動，像在指引方向，“我能感覺到...曾經來過這里。“
齊錚斷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青銅短劍，劍身上的紋路與護腕殘片一模一樣：“清流司的武器倒是好用。“
四人奔至一處圓形石室，中央矗立著七層祭壇，頂端凹陷處正好與鑰匙形狀吻合。沈墨白卻不在其中——他在岔路口主動引開了一部分追兵。
“沈教授他...“方雪晴的琴弦又斷一根。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喬墨溪將《梅鶴和鳴》刺繡平鋪在祭壇第二層，“準備啟動封印。“
林瀟竹剛踏上第一層臺階，整座祭壇突然亮起血色紋路。后方的石門轟然關閉，將蠱蟲和追兵暫時隔絕在外。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壇四角緩緩升起四具青銅棺槨，每具棺蓋上都刻著一個名字：梅、鶴、琴、竹。
“這是...“齊錚的青銅劍突然變得重若千鈞，“血契的代價？“
喬墨溪的手指撫過刻有“梅“字的棺槨：“不是代價，是選擇。“她轉向眾人，“《血契錄》缺失的那頁記載，逆轉契約不一定要魂飛魄散，而是可以選擇封印一人千年。“
“所以清流司才一直追捕我們。“方雪晴恍然大悟，“他們需要四個契約者分別封印在四具棺中，才能完全啟動時空禁術！“
林瀟竹的胎記突然裂開一道細紋，金紅色的血珠滲出，滴在祭壇上。整個石室隨之震動，祭壇頂端投射出一幅星圖——正是三天后的血月七星天象！
“來不及了。“齊錚查看手機，信號全無，“趙鼎的人馬上就會突破石門。“
喬墨溪突然將鶴羽簪刺入自己掌心，銀色的血順著簪身流下，滴在《梅鶴和鳴》繡品上：“那就改變契約內容。“
“你瘋了？“方雪晴抓住她的手腕，“強行修改血契會燒盡你的梅靈本源！“
喬墨溪卻笑了，嘴角溢出銀色血絲：“千年前你們為我立契，現在該我回報了。“她的血觸碰到繡品上的金線，整幅刺繡突然懸浮空中，兩只仙鶴活了過來，繞著四人飛舞。
林瀟竹的胎記金光大盛，前世記憶如潮水般完全蘇醒。他看見當年梅樹下，自己飲下毒酒后，喬墨溪如何割腕立誓，銀色的血與齊錚的鶴頂紅、方雪晴的琴弦灰交融...
“不，這次我們一起。“他抓住喬墨溪流血的手，同時向齊錚和方雪晴伸出另一只手，“血契的本質是羈絆，不是犧牲。“
四人手相握處爆發出刺目金光。懸浮的繡品上，金線自行拆解重組，形成全新的契約紋樣。青銅棺槨上的名字一個個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四人手腕上浮現的簡化紋章——梅枝環繞鶴羽，琴弦穿過竹節。
石門在這時被撞開，趙鼎帶著黑袍人涌入。但祭壇已成禁地，任何靠近的人都被金光彈開。趙鼎——或者說占據周清雅身體的那個靈魂——發出不甘的怒吼：“千年布局，毀于一旦！“
“不，是千年錯誤，今日終結。“林瀟竹向前一步，胸前的胎記完全展開，變成一朵盛放的梅花形狀，“趙鼎，你忘了太常寺地宮是誰設計的。“
他抬手按在祭壇某處隱蔽凹槽，整座地宮突然開始旋轉，七口青銅鼎從暗格中升起，將清流司眾人團團圍住。
“這不可能！“趙鼎的青銅鐲裂成兩半，“林家后人早該忘記...“
“忘記我是禁術的創造者之一？“林瀟竹的聲音帶著千年滄桑，“當年我故意留下缺陷，就是防今日之變。“
喬墨溪的銀發完全變成了雪白，但眼中的光芒愈發明亮：“沈墨白說得對，《梅鶴譜》需要四者合一。“她看向伙伴們，“現在，了結這一切。“
方雪晴奏響《梅花三弄》，齊錚的青銅劍插入祭壇中心，喬墨溪的銀血染遍繡品，而林瀟竹的胎記血滴在青銅鼎上。整個地宮被金光充滿，清流司眾人的身影如煙消散，只留下周清雅空殼般的軀體倒在地上。
當光芒散去，四人發現自己站在大學城后山的涼亭里，晨光熹微，仿佛一切只是一場夢。但喬墨溪的雪白長發、林瀟竹胸前淡化的梅花印記、方雪晴斷弦的古琴、齊錚手中的青銅劍殘片，都證明昨夜真實不虛。
“沈教授呢？“方雪晴環顧四周。
亭柱上掛著一塊陌生又熟悉的繡帕——太常寺紋樣，角落繡著“墨白“二字。喬墨溪取下繡帕，輕聲道：“他選擇了自己的歸宿。“
林瀟竹摸出手機，日期顯示距離繡坊開業只過了一天。微信群里有輔導員發的上課提醒，還有室友詢問他昨晚去哪了。
“我們...回來了？“
齊錚檢查著青銅劍殘片，它已經氧化成普通碎片：“時間被重置了。清流司從未出現過，繡坊應該也...“
“不。“喬墨溪指向遠處校門，一個熟悉的銀發女生正抱著繡框走進校園，“'梅鶴繡坊'還在，只是變成了學生社團。“
方雪晴試著撥動完好的琴弦，奏出幾個清音：“我們的能力...“
“被封印了，但沒消失。“林瀟竹的胎記微微發熱，“契約還在，只是休眠。“
四人相視一笑，千年重擔終于卸下。他們默契地朝不同方向走去，回歸各自的學生身份。但在教學樓拐角，喬墨溪突然回頭：“下午社團招新，記得來。“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銀發上灑下斑駁光影。林瀟竹恍惚看見她發間有鶴羽一閃而過，但定睛看去，只是普通的銀色發夾。
三個月后，傳統文化節。
“畫眉漢服社“的展位前人頭攢動。林瀟竹正在給參觀者講解一幅刺繡設計圖，袖口偶爾露出的手腕上，有個類似紋身的淡淡痕跡。
“這個梅鶴紋樣好特別！“一個女生驚嘆道，“像是會動一樣。“
林瀟竹微笑不語。展位后方，喬墨溪和方雪晴正在合奏古琴曲，她們的右手腕上戴著相似的青銅吊墜——那是熔鑄清流司殘器重制的護身符。
齊錚拿著社團招新表走過來：“校長問我們要不要申請非遺傳承基地。“
“不急。“林瀟竹望向窗外飄落的梅花，“我們有的是時間，不如先去拍個廣告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