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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6:短暫離去

晨光熹微。

這日。

江寒的指尖觸到趙平山枯槁的肩頭,一縷精純溫潤的純元法力悄無聲息地渡了過去,如涓涓細(xì)流,試圖撫平那經(jīng)脈間猙獰肆虐的妖蝕之傷。

然而,那盤踞在趙平山丹田深處的污穢妖力仿佛擁有生命,狡猾而頑固,甫一接觸純陽之力,便如毒蛇般噬咬反撲,引得趙平山渾身劇顫,悶哼一聲,嘴角又溢出一縷暗紅。

“師叔……不必再費(fèi)心。”趙平山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如破風(fēng)箱,“這妖孽臨死反撲的詛咒,已如跗骨之蛆,蝕透了根基,能保住這條殘命,茍延殘喘些時日,已是萬幸。”

他渾濁的眼中映著斷崖下翻涌的云海,殘余靈識散開,也看著身后那片埋葬了青玉軒百年基業(yè)的焦黑廢墟,死寂中透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

江寒收回手,指尖殘留著那詛咒之力的陰冷滑膩。

不過下一瞬間,純陽之力便將其驅(qū)散。

他看著趙平山佝僂如朽木的背影,那句沉甸甸的“這些年辛苦你了”,終是化作無聲的嘆息。

他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守著竹林的弟子“江寒”。

百妖譜的出現(xiàn),斬妖體的覺醒,純元境的修為,以及此刻趙平山口中那聲“師叔”,都在無聲宣告著某種傳承與責(zé)任的更迭。

燒焦的梧桐樹下,老黑化作蛇形,渾身烏黑發(fā)亮,胖胖的,喉嚨里的嘶嘶聲,變成出低低的咕嚕聲,用碩大的腦袋蹭了蹭江寒的腿。

陸明滿臉煙灰,拖著疲憊的步伐走來,手中緊握著一柄勉強(qiáng)修復(fù)、劍身布滿細(xì)密裂紋的長劍。

身后跟著寥寥數(shù)十名幸存弟子,人人帶傷,衣衫襤褸,眼神卻在廢墟的煙塵中透出一種劫后余生的堅(jiān)韌,以及望向江寒時毫不掩飾的依賴與敬畏。

“師叔祖。”陸明聲音沙啞,深深一揖,姿態(tài)恭謹(jǐn)。

他身后的弟子們也隨之躬身,動作帶著劫難過后的沉重。

江寒的目光掃過這些年輕而布滿傷痕的面孔,最終落在陸明身上。

他伸出手,這一次沒有再揉他的腦袋,而是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青玉軒還在。”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嗚咽的風(fēng)聲,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篤定。

“房屋塌了,可以再建。藥田毀了,可以再墾。只要人還在,香火不滅,道統(tǒng)不絕。”

陸明猛地抬起頭,眼中壓抑的悲慟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巨石,劇烈震顫起來,最終化作滾燙的液體涌出眼眶。

他死死咬著嘴唇,重重點(diǎn)頭,喉嚨哽咽著說不出話。

周圍的弟子們亦是眼眶通紅,挺直了脊背,仿佛被注入了一絲無形的力量。

深夜,門內(nèi)唯一尚算完整的靜室。

江寒盤膝而坐,泥丸宮中,《赤霄功》玄奧繁復(fù)的法訣如同赤金符文流淌不息。

他嘗試著引導(dǎo)丹田內(nèi)那如烈日熔金般的純元法力,按照赤霄功的路線運(yùn)轉(zhuǎn)。

丹田內(nèi)原本沉穩(wěn)如淵的浩瀚法力,在赤霄功的引動下,驟然變得無比活躍,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喚醒。

赤金色的洪流奔騰咆哮,帶著焚盡萬物的煌煌天威,沖刷著拓寬堅(jiān)韌了數(shù)倍的經(jīng)脈。

每一次沖擊,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卻也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強(qiáng)大力量感。

“好霸道的功法!”江寒心中凜然。

這《赤霄功》與溫和綿長的《長青功》截然不同,它熾烈、霸道、追求極致的爆發(fā)與煌煌正道之威。

運(yùn)轉(zhuǎn)之間,靜室內(nèi)溫度急劇升高,空氣扭曲,江寒周身毛孔隱隱透出赤金光暈,宛如一尊即將熔化的神像。

他催動道法,體表那層黝黑的玄豬鬣毛不自控地閃現(xiàn),又在赤金烈焰的灼燒下滋滋作響,變得更加凝練黝黑,仿佛在經(jīng)歷烈火淬煉的精鐵。

更奇特的是體內(nèi)深處那新生的“斬妖之體”。

當(dāng)赤霄法力流經(jīng)血脈骨髓,那蟄伏的斬妖之力仿佛受到了最完美的滋養(yǎng),變得異常活躍。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妖魔的天然克制與殺意,變得更加敏銳、更加渴望。

血液似乎在無聲地沸騰,傳遞出一種對妖魔氣息近乎本能的饑渴感。

“這就是…‘感到孤獨(dú)’的前兆嗎?”江寒眉頭微蹙,百妖譜那看似無稽的備注,此刻竟變得如此真實(shí)。

剛剛經(jīng)歷一場斬殺純元大妖的激戰(zhàn),這股饑渴尚且可控,但若長久沒有妖魔可斬。

江寒沉默下來,他仿佛看到心底蟄伏的猛獸,正睜開猩紅的雙眼。

晨曦穿透稀薄的妖云殘跡,灑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陸明帶著幾名核心弟子,默默將整理好的幾個包袱放在梧桐樹下。

里面是勉強(qiáng)搜集到的幾瓶療傷丹藥,一些未被徹底毀掉的空白符紙、靈礦,以及一小袋從化為焦土的藥圃邊緣,奇跡般幸存下來的“霧隱草”種子。

“師叔祖,”陸明聲音低沉,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山門凋敝,實(shí)在拿不出像樣的東西為您送行。”

他看著江寒,眼中充滿不舍與復(fù)雜的情緒。

“這些…請您務(wù)必收下。不知師叔祖欲往何方?”他猶豫了一下,終究問了出來。

江寒的目光掃過那承載著青玉軒最后希望的微小包裹,最終停留在那袋灰撲撲的種子上。他沒有推辭,揮手將其納入儲物法器。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的視線投向遠(yuǎn)方,越過斷崖,越過層巒疊嶂,仿佛要洞穿那無盡云海。

“斬妖。”

兩個字,平淡無波。

陸明和弟子們一怔,隨即恍然大悟,眼中迸發(fā)出強(qiáng)烈的光彩。

是的,這才是師叔祖的道。

沉默,堅(jiān)定,不為所動。

江寒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焦土。

趙青瑤靠在一截?cái)嘀裕聊啬克停蹟嗟氖直塾煤喡牟紬l固定著。

徐煜長老失去雙腿,他看向江寒,道:“多謝師叔當(dāng)年相助,多謝師叔救命之恩。”

他已經(jīng)確認(rèn),當(dāng)年資助自己的,正是眼前在宗門內(nèi)隱藏最深的師叔。

后山斷崖邊,趙平山枯坐的身影依舊凝固如石雕。

所有人,都在這片廢墟之上,掙扎著尋找活下去、重建下去的意義。

再無多言。

江寒轉(zhuǎn)身,一步踏出。

腳下出現(xiàn)一柄飛劍,赤金色的純陽法力覆蓋劍身后,自然而然地托舉其身,如同踏在烈焰階梯之上。

朝陽的光輝落在他雪白的發(fā)絲和青袍上,為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一層融金般的光暈。

他并未刻意加速,慢慢御劍而行,朝著東方初升的旭日飛去。

在劍尾后,虛空都漾開一圈微不可查的金色漣漪,如同踏焰而行。

地面上,陸云等人齊齊躬身,直至那道踏著初陽、背負(fù)著青玉軒最后血脈期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翻騰的云海霞光之中。

云海之上,罡風(fēng)凜冽。

江寒?dāng)傞_手掌,一縷熾烈的赤霄火焰在指尖跳躍、變幻。

他感受著體內(nèi)奔涌不息、渴望戰(zhàn)斗與妖魔氣息的斬妖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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