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找房
- 重生九八從小鎮青年開始
- 小說迷1988
- 2081字
- 2025-06-20 00:00:24
建材市場外圍的空地上,上百名裝修工人或蹲或坐,手中舉著的木牌在風中搖晃。
“水電安裝”“吊頂隔墻”的字樣被陽光曬得發白,有人在牌子背面畫了簡筆畫:歪歪扭扭的房子、燈泡和磚塊。
胡軍站在人群邊緣,看著工人們突然齊刷刷起身,朝一輛緩緩駛來的面包車張望,他們眼底燃起的期待,與被水泥侵蝕得發黑的指甲形成刺眼的反差。
這一幕讓他想起老家大舅在等活的樣子,只是這里的人更多,競爭更激烈,每個人都像等待被挑選的商品。
暮色漫過漢西路時,胡軍在巷口要了碗熱干面,粗糲的堿水面吸飽芝麻醬,混著酸豆角的咸鮮勉強壓下胃里的空泛。
霓虹燈次第亮起,建材市場的喧囂褪成背景音,他攥著地圖拐進背街,在“平安招待所”歪斜的霓虹燈下停下腳步。
走廊里霉味混著廉價蚊香的氣息,老板從柜臺后探出頭,發黃的賬本攤開在油膩的桌面上,登記時鉛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與二樓電視機里的武打片對白攪成一團。
被褥帶著潮乎乎的汗味,胡軍卻在這陌生的氣息里沉沉睡去。
清晨五點,樓下環衛車的鐵鏟刮擦聲將他驚醒,晨光透過蒙著灰的玻璃窗,在斑駁的墻皮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續房時老板打著哈欠數錢,說了一聲好了之后,胡軍就出門了。
老板嘴上小聲罵道:“神經病,格板馬的一大早的跑出去干嘛?打擾老子睡覺”
嘴上碎碎念念的,又跑去睡了一個回籠覺。
胡軍沒有理會。
早餐攤蒸騰的白霧里,胡軍要了碗米酒,就著糯米的香甜咬下油條。
鄰桌幾個裝修工圍坐在一起,沾滿水泥的膠鞋隨意踢在桌角。
“昨天那東家大氣!”
操黃陂口音的漢子咬開茶葉蛋,蛋黃碎渣落在泛白的工裝褲上。
“貼完三衛的磚,多塞了包紅金龍!”
對面戴草帽的木工嗤笑一聲,筷子敲著搪瓷碗說道:“你那算啥?我上個月給別墅打柜子,廢料都讓我拉走賣了二十塊!”
胡軍低頭攪動米酒,聽著他們胡亂的海吹。
2001年的漢西路,周邊的房子如同城市發展的多棱鏡,折射出時代特有的風貌。
主干道旁矗立著灰白色的多層磚混樓房,墻體上爬滿縱橫交錯的電線,像一張張雜亂的蛛網。這些建于八九十年代的居民樓,外立面已略顯斑駁,涂料剝落處露出內里暗紅的磚塊,陽臺鐵欄桿被歲月銹蝕得斑斑點點,晾衣繩上隨風飄動的床單、衣物,給略顯陳舊的建筑增添了一絲生活氣息。
拐進背街小巷,低矮的私房密集排列,青灰色的瓦片層層疊疊,有些屋頂還長著幾株倔強的野草。
木質門窗大多已變形,推開時會發出吱呀的聲響,門板上貼著褪色的春聯,邊角被雨水泡得發皺。
狹窄的巷道僅容兩人側身而過,墻根處堆積著青苔,污水順著坑洼不平的地面蜿蜒流淌,與晾曬的腌菜缸、堆放的蜂窩煤爐共同構成了煙火氣十足卻又略顯逼仄的生活場景。
胡軍沿著監街漫無目的地走著,目光掃過街邊的建筑。
臨街的底層多被改造成商鋪,鋁合金卷簾門半開半掩,有的店鋪門口堆放著成捆的管材、板材,擠占了人行道的空間。
二樓以上的住戶,防盜窗五花八門,有的焊著尖銳的鐵刺,有的加裝了透明的塑料雨棚,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
偶爾能看到幾棟新建的商品房,外立面貼著統一的瓷磚,玻璃推拉窗干凈明亮,與周邊老舊建筑形成鮮明對比,昭示著城市更新的腳步正在悄然臨近。
胡軍仰頭望著這些高低錯落的建筑,上午一上午耳邊傳來建材市場的喧囂、街邊小販的吆喝,還有居民樓里飄出的電視聲、炒菜聲,這座城市陌生又鮮活的氣息,就這樣一點點滲入他的感官。
循著電線桿上歪斜的“房屋出售”廣告,胡軍拐進漢西路深處的巷子。
青苔在墻根肆意蔓延,晾衣繩上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前方一棟三層紅磚樓半掩在爬山虎后,斑駁的墻面上“拆”字的白漆已褪成灰影,歪歪扭扭的“售”字紅漆卻格外刺眼。
剛踏上銹跡斑斑的鐵制樓梯,二樓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這房子留著生霉?賣了分錢各過各的!”
沙啞的男聲撞在鐵欄桿上,震得墻灰簌簌掉落。
“爸臨終前說要守著祖業,你眼里就只有錢!”另一個聲音帶著哭腔,瓷碗碎裂的脆響突然炸響,驚飛了墻根的野貓。
胡軍攥著衣角猶豫片刻,還是敲響了虛掩的木門。
門軸發出垂死般的呻吟,門內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門縫里探出半張布滿血絲的臉,男人的工裝褲沾著水泥灰,手里還握著半截掃帚說道:“你誰?”
“我...我聽說房子要賣,想問問價...”胡軍沒說完話音未落,屋內沖出個頭發花白的婦人,抄起板凳就往男人身上砸。
“都怪你到處亂貼廣告!外人都找來了,這臉還要不要?”
板凳擦著男人耳際砸在門框上,木屑紛飛。
胡軍本能地后退兩步,后腰撞上堆在墻角的蜂窩煤爐,煤灰撲簌簌落了滿身。
賣房子的男人漲紅著臉拽住婦人手腕,轉頭沖胡軍怒吼道:“滾滾滾!不賣了!”
另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從里屋沖出來,扯住賣房子的男人衣領道:“你說不賣就不賣?今天必須說清楚!”三人扭打成一團,咒罵聲、哭喊聲混著家具翻倒的巨響,在狹小的房間里炸開。
胡軍踉蹌著沖下樓梯,身后傳來瓷器接連碎裂的脆響。
巷口雜貨店老板探頭張望,咂著嘴搖頭道:“這兄弟倆鬧了半年了,房產證都撕成三截。上個月還報了警...”
胡軍抹了把臉上的灰,加快腳步往巷口走去。
身后的爭吵聲漸漸模糊,電線桿上那張“房屋出售”的廣告在風中嘩啦作響,被雨水泡軟的邊角已經卷起,露出底下更早之前的“辦證刻章”小廣告。
建材市場的喧囂聲隱約傳來,他裹緊外套,決定明天換條路再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