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這兩個蠢貨！私造官銀、印制銀票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怎么敢的！”

桌子拍的震天響，裴群鶴臉上的怒意根本壓不住。

裴家出了兩位皇后，當今太后就是裴家出來的人，裴群鶴的父親也是丞相，曾任先皇太傅。

自從裴文越棄文從武之后，裴家越來越樹大招風，最后裴文越又被先帝給他和最寵愛的安樂郡主賜婚，真正贅入皇家。

不得已，裴家才全部請辭，跟隨安樂郡主搬到牧州偏安一隅。

卻沒想到現在裴文越的兩個哥哥做這種殺九族的大事！

裴文越進門也被這聲勢嚇了一跳，趕忙從地上拿起散落一地的紙張去看。

上面密密麻麻又條理清晰的，寫著的都是裴文正和裴文成二人，以裴家私印的‘銀票’抵償工錢給下屬的人。

再由工人拿著票，在當地換取米面糧油、衣服布料等生活物資。

日頭西斜，未時已過，可二人的冷汗一下就洇濕了后脊梁上的衣服。

裴止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申時之前，人怎么抱走的怎么抱回來，否則這些東西即刻就會散出去。”

裴止離開的背影不疾不徐，語氣冷淡但所有人都能聽出威脅的意味。

裴老爺子貼身的小廝跪在地上，死死的趴著不敢抬頭，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個瞎子。

“裴止！你是在威脅你的祖父！你這是不孝！”

人影消失，裴群鶴捂著胸口站在原地，看著還站在面前的小兒子一腳就踹過去。

“都是你生的好兒子！還不快去把那丫頭抱回來！給林秀才些好處打發出城！來人，去南苑把裴文成叫來！請家法！！”

……

林建文奇怪的看著滿頭大汗顧不上擦，硬是笑著拉著準備離開的他走進屋的裴文越，心中不斷盤旋。

但他本身不善鉆營，否則也不可能考上秀才多年還沒有個一官半職。

但聽完裴文越的來意，他又把目光放在小小的林若瑾身上。

他對這個孩子也是喜歡的，但……她畢竟只是個庶女。

林若瑾雖然只有三歲，但她感覺得出來兩人的意思。

“爹爹？若若回家、找娘……”

肉嘟嘟的小手拽著林建文的下擺，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的抬頭，想要讓自己的爹爹低頭看自己。

可林建文沒法看她，他一個窮秀才，不善鉆營、沒有人脈，就是把他家那點可憐的人脈全部用上也得不來一個主簿的文書閑職。

若若看出來了，她爹沒看她，也不理她。

“爹爹、若若要娘，要爹爹，回家……嗚嗚……”

小小的一個小人兒眼淚一下就出來了，但這件事萬般不舍，終究抵不過大人。

給妻子遞了個眼神，白氏帶著自己的女兒出去。

白氏心中也有些氣，她正經的嫡女沒被看上，倒是這個小妾生的庶女被裴府看上！

但她也知道，能被裴家看上，對整個林家，還有她的兒女來說都是好事。

更別說這么小抱去，以后是丫鬟、同房、妾室都說不準，能不能留在裴府都不一定。

這么一想，她心中就松快多了。

拉著緊緊拽著林建文衣角哭的林若瑾，哄著抱出去。

“母親，我要娘，祖母要布頭、哥哥書……買、買書、買布頭！母親……”

白氏終究是有女兒的，看著這孩子哭成這樣，也是于心不忍。

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還沒說什么門就已經打開。

林建文笑的有些勉強，向著裴文越拱拱手。

“裴三爺，若若就麻煩您了。”

“林公子放心，若若這孩子我們是打心里喜歡，絕不會虧待她！”

若若看林建文出來，一下撲過去，白氏也沒拉住她。

“爹爹，回家！給祖母買布頭、哥哥買書！”

似乎是找到了必須要回家的理由，若若的淚珠止不住的流，林建文的衣擺上很快就出現一小團洇濕的痕跡。

終歸還是于心不忍，想到家中她的親娘不爭不搶的樣子，還是有了一絲愧疚。

他蹲下，摸著小女兒的頭。

“若若乖……爹爹的錢不夠了，買了布頭和書，回去的船票就買不起了。

你等爹爹下次來，爹爹就帶你回去找你娘親，你跟伯伯回家住一段時間，伯伯會照顧你的。”

林若瑾被摸著頭，但她想到娘說一定要聽爹的話，又不敢繼續吵著要回家。

但還是很傷心，努力去夠高大的爹爹的手。

“爹爹拿錢，若若回家，不忘、不能忘……”

“不忘，爹爹不忘，爹爹回去就努力攢錢，若若乖……”

申時快到了，裴文越急的要命，匆匆告別后帶著孩子回家。

緊趕慢趕一路甩開腿跑，才在申時前趕到文和院。

裴止坐在院里喝茶，看著眼睛紅紅癟著嘴哭的小丫頭，伸手接過來哄。

“小哥哥……”

“不哭，哥哥給你吃糕糕。”

蟹粉酥，有些涼但加了一些藥材，中和寒性。

看她拿起來乖乖吃了，裴止又露出微微的一點笑意，她真的很可愛，又比他見過的小孩子都要聰明聽話。

只是吃著吃著，或許是裴止面面俱到，讓小小的她窩在裴止懷里生出了一絲信任感。

“小哥哥，若若回家，想找娘……”

窩在裴止懷里的若若沒有看見裴止瞬間充滿陰霾的的雙眼，但卻從那平淡的語調中聽出一絲溫柔。

“你爹爹在城里欠了銀子，實在走投無路就把你送到我們家做工，等你做工還完了錢，你就可以回家找你爹娘了。”

騙小孩！

裴文越在這一刻從自己心底里唾棄自己的兒子。

這個謊言全是漏洞，但騙過了只有三歲的林若瑾。

于是她抬頭，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裴止。

“小哥哥，若若還錢、還錢，什么時候？”

“嗯……等你比哥哥還要大的時候，就可以回家了。”

說完，看著小丫頭一下就亮起來的雙眼，眼中的笑意加深。

又看向裴文越。

裴文越雖然是他父親，但看他那雙不含感情的眼睛，有時候也發怵。

“什、什么事？”

“父親還留在這作甚？”

趕人的意思十分明顯。

但被氣這一下才想起來，他二哥裴文成還在老爺子那呢！

“三爺，快去看看吧，二爺快被老爺子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