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我跟大哥平時也不私下通信啊！啊——”

裴文成被按在凳子上，一板接一板打到裴文成身上，把人打的好懸疼暈過去。

但依舊沒有承認。

裴老夫人也是在一陣陣罵聲中知道了怎么回事，但她也不想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這種誅九族的蠢事來。

裴文越來時，看見的就是裴文成哀求的眼神。

“三弟！好弟弟，你救救二哥……我真沒干過私印銀票的事兒，我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自斷活路啊……”

說著，更是連眼淚都流下來了。

李月娥帶著大女兒匆匆過來，就看見自己夫君凄慘的樣子，眼淚再也止不住。

但還是直接撲在裴文成身上，逼停了老爺子的板子，再撲到裴老爺子的腳邊。

“公公，您是了解成哥的，他雖然愛財但他不是亂來的人，他沒有那個膽子的！

我們二房的銀子夠用了，兒媳一直都看著成哥，他絕對沒有做出這種事啊，請公公查清此事！”

看著素來孝順明理的二兒媳，裴群鶴的板子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這會兒冷靜下來，他看了裴文越一眼。

二人冷靜下來，忽然覺察出一絲絲的不對勁。

以裴家、皇家的力量，若是真出了這些事他們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而且陛下登基已久、朝堂穩固，裴家是堅定的擁護陛下，按理說沒人敢伙同裴家兩房的人一起做這種事才對……

裴鶴群把自己的二兒子從椅子上扶起來，李月娥和裴文正的女兒裴悠扶著他。

對上自己親爹的眼神，雖然裴文正有緊張、有委屈，但絕沒有一絲的心虛。

“私發銀票、偽造官銀的事兒，你確定你一點都不知道？”

“我對天發誓！要是我、我干了這事兒，就讓我出門就死在馬蹄下！”

裴文正急的賭咒，哭到現在才知道這檔事兒的安樂郡主又是一突，她兒子好像闖禍了……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祈禱裴止有應對的辦法。

板子拿在手里，氣勢洶洶的，裴文成幾乎是被抬著過去的，安樂郡主和裴文越想攔的話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一路走到文和院門口，院門沒有關上，遠遠的就能看見裴止抱著小丫頭在院子里坐著，不時還有清脆的笑聲傳來。

這幅悠哉的樣子讓裴老爺子氣得捏緊了板子。

“裴止！你給我滾過來！今日誰來勸都沒用！老夫要請家法、正家規！”

眾人臉色發白，裴止的身體有多不好他們是知道的。

但今天這事兒確實是他不對，估計一頓打是逃不過了。

裴止聽見祖父的怒吼聲，不疾不徐的抱著孩子站起來，那雙暗淡的雙眼平淡的看著眾人或怒氣沖沖、或十分擔心的神情。

在裴群鶴的板子揚起來的那一刻，若若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小哥哥是要挨揍了。

她一下就警覺起來，爹爹欠的錢她還沒還完呢！她要保護哥哥！

“不能、不打！爺爺壞！”

小丫頭兩條藕節一樣的胳膊張開，只是右手上拎著的東西金黃色的東西，讓眾人忽然晃了眼睛。

裴群鶴的板子就這么停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你……你這是哪里來的？”

“自然是陛下親賜，見令牌如見陛下，諸位長輩還不拜見？

不如祖父猜猜，若是沒有這東西，我怎么會輕易離開皇帝舅舅身邊呢？”

裴止身份尊貴，暗箭能擋但怕陽謀，有了免死金牌至少是多一條命。

裴鶴群扭頭看自己的小兒子、兒媳，發現這倆人也是震驚的，顯然之前也不知道裴止有這東西。

他看著自己這個小孫子。

他想起那位高僧批命，高慧但需好好管教。

裴群鶴忽然明白，高僧說的不是讓他們教他文學謀算，要教的是他道德親情……

這板子是打不下去了，但令牌就在那放舉著。

他轉身就走，他又不可能去跪自己的小孫子。

裴文成一家幾人來的時候，只看見父親黑著臉離開，比來的時候氣性更大。

喊了幾聲無果，裴文成更是急忙從擔架上下來，硬是被人扶著往里走去要個說法，李月娥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三弟、止哥兒這事你怎么也得給我個說法……”

話沒說完，他也被晃眼睛了。

免死金牌，見令牌如陛下親臨。

他被疼痛拖的遲緩的大腦終于反應過來了，難怪他爹就這么走了。

裴文越和安樂郡主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他們兩人不可能去拜自己的兒子。

裴悠看著自己這位弟弟，眼眶中蓄滿了淚水，想說什么卻被自己母親堵住了嘴。

裴文成轉身不去看，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說法了。

他心中有氣，看見那金牌他心里別著勁不想跪，今天要是真跪了他非得把自己氣吐血了不可。

只是他心中的氣發不出去，他自認對裴家上下沒有半點錯處，對三房無論是裴文越還是安樂郡主都禮待有加。

被打，他也自認倒霉。

忽然，少年毫無波瀾的稚嫩聲音響起。

“二伯、二娘留步。”

聽見聲音，幾人站住，但又憋著氣不肯轉身也不說話。

顯然是有氣的。

安樂郡主走過去拉了拉裴止，她怕自己兒子又說出什么氣人的話，那裴家這幾房的關系就真的要搞僵了！

到時候大房的大哥在外經商回來，知道這事兒怕是心里也會有隔閡。

只是裴止直接繞過她，來到裴文成幾人面前，對上那幾雙明顯帶氣的眼神，一點也不心虛的對上他們的視線。

開口說出的卻與此事無關。

“二伯，悠姐姐今年十二歲，她是裴家最年輕一代的長女。

但之前為了讓裴家不那么招風，裴家的孩子不敢出一點風頭，甚至裴家女兒連女學都不能去。

據我所知，二伯年輕時也是才氣斐然的才子，等未來悠姐姐覓得如意郎君，難道二伯想讓悠姐姐因為才學方面，被相看的世家子弟瞧不起嗎？

悠姐是我們這一代的長女、裴行大哥是我們這一代的長子，未來他們二人低也不會低到那里去的。

不如，這次借父親給您賠罪的名義，把悠姐姐送進裴家的學堂如何？

左右過幾日父親為我請的夫子也要到了，悠姐一起上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裴家長女、大儒指點、等什么時候回京再請宮里的嬤嬤教導禮儀、若是有幸得后宮娘娘召見……

您是男子，還有祖父護著自然沒事，但您還得為悠姐姐想一想。

再有大伯房里的珺姐姐、斐妹妹，您若是能讓她們沾光進了學堂，大伯是不是也要承您的情？”

前面的都是鋪墊，裴止清楚能被自己二伯在意的除了兒女，就只有大伯。

裴家長房裴文正在外做生意，三房裴文越是有勇有謀的武將還是郡馬，只有二房一直打理裴家產業，看上去并不突出。

裴文正走南闖北，對自己這個守成的二弟多了一分無形的打壓挖苦，導致裴文成對自己大哥多有不滿。

經過裴止一分析，裴文越也聽著，對于這事兒他沒意見，早先他就有這個想法，只是還沒提出來。

卻沒想到今天直接被裴止做了個順水人情。

等再看向裴止的時候，裴文成和李月娥的眼神就變了，怒氣已經變成了欣賞。

“止哥兒，二伯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沒事，一頓打而已，二伯小時候總挨打！”

說完，又笑吟吟的看向裴文越。

“三弟，今天這事兒是二哥腦子沒轉過來，是二哥沖動了。

止哥兒是個好孩子，是我沒明白他的心思……悠姐兒的事兒……麻煩你了！”

裴文越看著自己二哥這樣子，心里直發虛，臉上的笑就越發真誠。

“二哥說的什么話！你是我親哥哥！悠姐兒是我親侄女，是我和郡主看著長大的，有什么麻不麻煩的！”

大人的客套由大人去解決，裴止不喜歡看他們說客套話，轉身拉著爬桌子想拿糕點的小丫頭回房。

“若若，過些日子哥哥帶你讀書去好不好？”

“讀書？哥哥、讀書！”

小丫頭高興的不得了，她知道讀書。

哥哥就讀書，只是哥哥讀書就沒時間跟她玩了，現在她也要讀書了！

“咯咯……書！書！”

臨近傍晚，夕陽的橙紅從窗外照進來，照在小姑娘身上月影紗做的披帛上，圓潤的身影泛著光，像是錦鯉仙子下凡塵一樣討人喜歡。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林建文三人上了客船。

臨上船的前一刻，林建文回頭看向身后，他明明已經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孩子了。

但他腦子里還是忍不住，浮現出那雙被淚水填滿的大眼睛。

他低頭，忽然看到自己的衣擺上有一小塊比周圍深一些，若是不仔細對比根本不能發現。

是淚水，那孩子好像是水做的，哭起來一會兒就能哭濕一大片。

他的腳遲疑了。

多年前他還是意氣風發，想要繼續參加科考，那時候的同窗都是意氣風發，也曾一起懲惡揚善。

那時候，他們是最看不起那些賣女求榮的人，對書院里那些富家子弟也多看不起。

可現在，他也成了賣女求榮的人。

白氏看出他的遲疑，伸手拽了他一下。

“夫君，船要走了，早點回家準備，后日一早還要準備上任呢。”

林建文清醒了，他還有一家人要養。

他沒有底氣可以支撐他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