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守望者的營地藏在北境懸崖的溶洞里，海浪撞擊巖石的轟鳴從頭頂的裂縫傳來。艾瑞克跟著老狼穿過掛滿海草燈籠的隧道，潮濕的石壁上嵌著發光的星螺，映出兩側洞穴里忙碌的身影——有人在修補浸滿魚油的風帆，有人在打磨刻著符文的魚叉，角落的石臺上，幾個灰袍女子正用海螺殼收集圣泉的水滴，倒入貼滿麥穗標簽的陶罐。

“這是‘潮音廳’，”老狼掀開獸皮門簾，露出中央的圓形水池，“圣泉的水來自地心深處，能映出提問者最恐懼的未來。”他蹲下身，用佩劍“潮痕”輕輕攪動水面，藍光中浮現出破碎的畫面：燃燒的黑港、被海妖觸須纏繞的凈化之塔、以及艾瑞克握著染血十字架跪在麥田里的身影。

瓦爾德瑪突然抓住艾瑞克的胳膊，低聲道：“看水池邊緣——那些骷髏頭的牙都是海妖的尖刺。”他指著石臺上排列的十二具顱骨，每具額頭上都刻著不同的符文，“老酒鬼說過，守望者每殺死一只海妖，就取一枚尖刺嵌進頭骨，用來鎮壓潮汐的詛咒。”

老狼站起身，斗篷上的海水滴在艾瑞克手背上：“你母親莉婭來的時候，圣泉顯示她的血液能解開三道封印。”他盯著艾瑞克小臂的藍痕，“二十年前，教會焚燒守望塔時，你父親帶著半枚‘鐵誓黎明’勛章突圍，而另一半……”

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警報聲。一個灰袍少年踉蹌著沖進來：“老狼！東南面礁石群有海妖尾跡，還有十二艘掛著鐵誓十字旗的快船！”

“是鐵誓兄弟會的凈化艦隊！”老狼抽出“潮痕”，劍刃在水光中泛起藍光，“他們終于對圣泉下手了。艾瑞克，你帶瓦爾德瑪去開啟‘麥穗結界’——入口在第三根星螺柱后面，轉動三次海妖眼圖騰。”

艾瑞克和瓦爾德瑪在濕滑的巖洞里奔跑，身后傳來海妖特有的尖嘯。第三根星螺柱上，鑲嵌著拳頭大小的琥珀，里面凝固著一只完整的海妖眼球——瞳孔是扭曲的漩渦狀。瓦爾德瑪剛要觸碰，琥珀突然發出藍光，地面裂開露出向下的石階，咸澀的海風從深處涌來。

“這味道……像母親的圍裙。”艾瑞克喃喃道，突然想起七歲那年，母親在海邊撿到的琥珀吊墜，和眼前的一模一樣。石階盡頭是圓形石室，墻壁上刻滿麥穗與海浪交織的浮雕，中央石臺上放著七枚青銅齒輪，每枚都刻著不同的北境符文。

“老酒鬼說過，結界需要用‘鐵誓黎明’勛章啟動。”瓦爾德瑪掏出從艾瑞克行囊里順來的半枚勛章，“試試嵌進齒輪中間的凹槽。”

齒輪轉動的瞬間，整個山洞劇烈震動。艾瑞克看見頭頂的巖石開始浮現麥穗狀的光紋，海水撞擊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結界生效了。但就在這時，身后的石階傳來利爪抓撓聲，一只渾身覆蓋甲殼的海妖沖了進來，眼球凸出的額頭上，赫然嵌著鐵誓兄弟會的十字徽章。

“是被教會改造的海妖！”瓦爾德瑪的短斧劈在甲殼上，濺出綠色的毒血，“他們居然和深淵簽訂契約！”

艾瑞克的鐵劍刺向海妖心口，卻被甲殼彈開。危急時刻，他小臂的藍痕突然發燙，劍刃上竟泛起與圣泉相同的藍光——那只海妖發出尖嘯，甲殼上的十字徽章開始融化，露出底下蠕動的觸手。“用勛章！”瓦爾德瑪大喊，艾瑞克將半枚勛章刺入海妖眉心，藍光閃過，怪物化作一灘黑水。

當艾瑞克和瓦爾德瑪回到潮音廳時，老狼正倚著石壁喘息，左胸的狼形刺青下方，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流血。洞穴里躺著三具鐵誓修士的尸體，他們的法袍上繡著海妖與十字交織的暗紋——是教會與海妖勾結的證據。

“他們想奪走圣泉的水，用來澆筑凈化之塔的基石。”老狼將染血的“潮痕”遞給艾瑞克，劍柄內側刻著一行小字：“鐵誓黎明，始于麥穗，終于潮汐”，“二十年前，你父親和我護送莉婭南下時，在黑港遭遇伏擊。他把半枚勛章塞進襁褓中的你，自己帶著另一半引開追兵……”

洞外突然傳來三聲悠長的號角，是守望者的撤退信號。老狼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裹的羊皮卷：“帶著這個去帝都，找‘生銹齒輪’酒館的老板娘，她脖子上戴著完整的鐵誓黎明勛章。”他望向逐漸崩塌的洞頂，“圣泉的結界只能撐半個時辰，我留下來斷后——告訴灰袍們，潮汐之誓的封印在黑港的沉船灣，而開啟它的鑰匙，是流著守望者血液的人。”

瓦爾德瑪抓住老狼的胳膊：“父親說過，守望者從不單獨赴死——”

“但這次不一樣，”老狼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的海妖鱗片紋身，“三年前被海妖咬傷時，我就知道自己遲早會變成怪物。”他用力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記住，當教會的鐘聲敲響十二下，凈化之塔的祭壇就會啟動，而你的血液，能讓所有海妖的尖刺變成麥穗。”

回到黑港時，暴雨已經停了。艾瑞克站在防波堤上，看著燃燒的守望者快船駛入港口——那是老狼用最后的力氣點燃的誘餌。碼頭上，鐵誓兄弟會的密使正舉著烙鐵，在被俘的灰袍人額頭上刻十字，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氣味。

“艾瑞克！”瓦爾德瑪突然指著海面，“看沉船灣的方向！”

海平面上，十二只巨大的海妖破水而出，它們的背鰭上插著鐵誓兄弟會的旗幟，觸須末端纏著燃燒的火把。更遠處，一艘掛著金獅紋章的戰船緩緩駛來，船頭站著戴珍珠冠冕的總督大人，他舉起鑲滿寶石的權杖，向海妖方向揮動——那是艾瑞克在圣泉幻象里見過的場景。

“原來總督才是最大的異端！”瓦爾德瑪啐掉嘴角的草莖，手按在母親留下的海妖鱗片匕首上，“他用圣泉的水和海妖結盟，建造凈化之塔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解開潮汐之誓，讓海水淹沒北境的麥田，這樣他就能獨占王國的糧倉。”

艾瑞克摸著胸前的半枚勛章，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咳嗽聲。中隊長克拉夫特從陰影里走出，獨眼在火光中閃爍：“小子，我等這一天二十年了。”他扯開鎧甲，露出心口與老狼相同的狼形刺青，“你父親臨終前托我保護你，現在該告訴你真相了——鐵誓黎明不是勛章，是北境守望者的血誓，而你，是最后一位能喚醒麥穗之力的‘潮汐守望者’。”

海妖的尖嘯越來越近，艾瑞克看見密使正舉著銀制圣餐杯，走向被綁在礁石上的灰袍少女——那是在圣泉見過的場景。他握緊了“潮痕”，小臂的藍痕突然化作麥穗狀的光紋，劍刃上的藍光映亮了整個黑港。當第一只海妖觸須砸向防波堤時，艾瑞克聽見內心有個聲音在低語：“鐵與血的時代終將過去，而麥穗，永遠在潮汐中挺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