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曉再次踏入特別指導室的時候，雪繪琉璃正姿態優雅地端坐在辦公桌后，仿佛早已預料到他的到來。

見到他進來，琉璃并未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了然。

她纖手微抬，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封口完好的文件袋，輕輕放在了小林曉面前的桌面上。

“果然還是來了。”

她的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仿佛看透一切的淺淡笑意。

“這份是對應的答案。”

小林曉的目光落在那個文件袋上，卻并沒有像琉璃預期的那樣立刻伸手去拿。

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凝重。

然后，在琉璃略帶訝異的注視下，他伸出手，卻不是去接，而是將那個文件袋，緩緩地、堅定地推了回去。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

“這個，現在已經用不上了?！?

文件袋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離，停在了琉璃手邊。

見狀，她的眉頭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來。

拿起那個被退回的文件袋，指尖在封口處輕輕摩挲著，沉吟了片刻。

突然，她像是想通了什么關節，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贊許的弧度。

“原來如此。”

“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混蛋，你究竟明白什么了。

他這純種理科生卻混在藝術類院校中的痛苦，小林曉定然是不相信這位琉璃大小姐能夠這么容易就理解的。

琉璃將文件袋隨手放到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洞察：

“之前查看你成績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簡直像是精密計算過一般，你的每一門學科，都只是堪堪踩在及格線上?！?

“結合上之前心理測試的結果，不免讓我產生懷疑?！?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

“現在看來，并非是你只能考那么多，而是你故意只考了那么多分，對吧？”

小林曉的眼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琉璃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分析道：

“尤其是主觀論述題，你幾乎全是零分。但反倒是在一些正確率低到離譜的陷阱選擇題上，你卻一道都沒有錯。這種表現，可不像是單純的運氣?！?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小林曉出聲阻止琉璃的進一步發言。

“你該不會是覺得，我其實有著輕松考取高分，甚至沖擊滿分的實力，但卻故意在及格線邊緣反復橫跳，只是為了裝×？”

大小姐微微揚起下巴，用一種“難道不是嗎？”的眼神進行反問。

此刻，小林曉心中只感到一陣無力，他去年為了不掛科，在期末復習周不知道究竟爆了多少肝，掉了多少頭發。

結果到了她這里，反倒變成在隱藏實力了。

“并非放水?！?

小林曉斬釘截鐵地說道。

“倒不如說，我感覺某些學科，恐怕老師在閱卷的時候，是真心誠意地給我放了些人情分。不然，我可能連及格線都摸不到。”

琉璃聞言，精致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閃過一絲真實的困惑：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不需要這份答案？難道不是因為對自己的真實水平抱有充分的自信，覺得已經勝券在握了嗎？”

聽了這話，小林曉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事實上，經過計算。我驚訝地發現，就算每一科的平時分、出勤分之類的項目全部拿滿，期末考試中所有的選擇題、填空題之類的非主觀題，也完全按照標準答案一字不差地填上去拿到滿分，恐怕這學期的期末我也會至少掛科五門?！?

安靜地聽完小林曉的說明以后，琉璃臉上的困惑之色卻越來越濃。

她似乎無法理解這種狀況。

“你的意思是，”

她總結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懷疑，

“今年期末考試的主觀題分值占比大幅增加了，而你在這些題目上，哪怕有標準答案作為參考，也依舊一分都拿不到？”

他想表達的正是這個意思。

小林曉光看琉璃那副表情，就知道這位大小姐絕對沒有相信他的話。

他想了想，也懶得再費口舌解釋。

要想直觀地讓這位大小姐理解跨學科之間思維方式的不同，還是直接給她出一道題來得更快。

正好，他把昨天做的那張卷子帶過來了，現在正適合拿來當草稿紙。

唰唰幾筆，在空白處寫下一道題目。

隨后將其推到了琉璃那邊。

——微積分，小子。

小林曉放下筆，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看著對方。

然而，雪繪琉璃只是瞥了一眼那道題目，臉上便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輕蔑，又有些索然無味的表情。

她輕輕呢喃了一句：

“微積分啊……”

小林曉當即心中一驚。

光是能夠一眼看出來，這就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正如同他無法看出來藝術類考題本質上考的是什么知識點一般，如果這琉璃大小姐也是純種藝術生，也理應無法認出這堆符號和數字代表的其實是微積分的題目。

難道說，這位雪繪琉璃大小姐，其實本質上也是理科生？

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一絲“莫非找到了組織”的荒謬親切感。

然而，琉璃接下來的話，卻無情地擊碎了他的幻想。

“研究變量、極限、微分與積分的數學分支?！?

“在理論物理、工程學乃至金融建模中有著一定的應用，但歸根結底，于日常之決策與生活品質，并無半分可見的增益。不過是一堆符號與邏輯的堆砌，遠離了真實的人間煙火。”

小林曉：“……”

用手機搜定義并照著念也就算了，最后還用不明覺厲的話嘲諷了一番，說“這玩意有啥用”？。

這家伙有點過分啊。

這種事情心里想想就可以了，哪有直接說出來的？

正當他在心中暗自腹誹之際，只見琉璃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對著他寫出的那道題目拍了張照片，然后在屏幕上隨意操作了幾下。

片刻之后，她抬起眼簾，用一種似乎有些意興闌珊，又帶著幾分不經意的傲慢態度，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么嘛，你這道題，也不難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