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靈言罷，神色卻略有一絲不安，微微低頭，不敢看風靈眼色。

風靈卻只是一笑，淡然道，“你既為西昆侖門下，又以蕩妖立宗，那便是你自己的道。”

“我雖曾執妖庭南皇之權，今日也不過是個閑人耳，豈會因你立宗之意而生嫌隙？”

常靈一怔，抬眼看去，風靈神色溫和，眼中并無絲毫責怪。

她心中一松，連忙拜謝道，“弟子多謝老師體諒。”

風靈擺擺手，道，“自我初時講道之時，便言明所行所為要出于本心。世間萬法皆歸一念，若此念純粹，修道亦無愧。”

此話一出，常靈正要開口，卻忽然神色一頓，張了張口，又倏然閉上，聲音也戛然而止。

風靈將她神情盡收眼底，略微停頓，旋即笑了笑，道，“你適才欲言又止，是不是在顧忌我曾為妖庭之事？”

常靈身子一震，頓時低下頭去，語聲有些低微，“弟子……不敢。”

“你不必如此。”

風靈語氣溫和，淡聲道，“眾生自有命數，無論是仙妖人魔，各有各的道與緣。你行你之正道，守你之本心，我也不過是守我的本心罷了。”

常靈低聲應道，“老師既已出言，弟子心中已無掛礙。”

風靈微微一笑，未再多言，風靈落座于中殿蒲團之上，白鳥與青梧分坐左右。

常靈親自奉上香茗，輕聲道，“此茶名為道茶，乃是武當山間靈泉所生，日月精華孕養而成，還請老師一嘗。”

風靈接過茶盞，輕啜一口，點點頭，道，“靈氣蘊厚，果然是好茶。”

青梧環視一圈，輕聲道，“此地氣脈凝聚，山勢藏龍，是極上等的洞天福地。你怎會想到在此立宗？”

常靈正待開口，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原是剛才那個小童終于又跑了進來，一邊奔跑一邊喊道，“宗主！娘親！你怎么這么快啊，剛剛看你還在路上呢，一下又回來了！”

那童子跑到殿內，卻又愣住了，縮著脖子小聲道，“風……靈前輩？你也在啊，你們都好快啊……”

常靈面色微變，輕呵道，“還不快給風靈前輩行禮，怎得如此無禮？”

那小童被她一喝，嚇得頓時一激靈，結結巴巴道，“小、小子真玄，拜見風靈前輩、兩位仙女姐姐！”

風靈含笑點頭，道，“無妨，小孩子天性活潑，不必拘束。”

常靈卻依舊眉頭微皺，語氣帶著幾分慍怒，“你怎得這般毛躁，方才在殿外喧嘩成什么樣子？宗門有宗門的規矩，豈容你如此胡鬧？”

“你老是這樣，我怎么放心傳你道法……”

風靈目光微轉，落在那孩童身上，略一打量，目中不覺浮起幾分淡淡異色，旋即問道，“此子骨骼清奇，雖年幼，卻已有韻靈之兆，可是你新收的弟子？”

常靈略一遲疑，輕輕搖搖頭，“我還未曾收親傳弟子，宗門之中，暫也只傳些自悟的道法仙術。”

“師父師承深厚，這孩子心性未定，我卻還無法傳他道法。”

常靈嘆了口氣，“只盼他能早點長大，能傳我道門正宗。”

風靈笑道，“你對這孩子還是很寄予厚望的嘛。”

“若非他，弟子也未必會在此武當山開宗立派。”

風靈一挑眉，“哦？此話怎講？”

常靈低垂眉眼，語氣也緩緩低沉下來，道，“當年弟子下山云游，路經此地，恰逢一場妖亂。”

“山下原本有一處人族小部落，百余口人，被群妖襲擊，幾乎屠滅殆盡。我趕到之時，已然遲了一步，唯獨這孩子被一頭老蛇妖藏在山石之后，僥幸逃過一劫。

說到此處，她頓了一頓，目光落在真玄身上，

常靈眼中情緒起伏不定，繼續說道，“我見他年幼無依，心中不忍，便帶他回山。

那時我才發覺，此地氣機奇特，地脈沉穩，乃是一處難得的洞天福地。

“我原本未有開宗之意，只想將他安置好，自己便繼續修行遠游。可后來日久天長，心思也慢慢變了。”

白鳥問道，“變了？為何？”

常靈看了看真玄，道：“他年紀雖小，卻極懂事，我看他一日日跟著我，吃得少穿得少，也不曾有怨言。”

“甚至還偷偷幫我照拂草藥、打掃院落……我終是動了心思，想在這山中安個穩處，護住他不再顛沛。”

既然如此，也索性便在此立下了蕩妖宗，既為修行之所，也算是為我人族立一座庇護之地。”

白鳥微微頷首，“倒也算你有一份仁心。”

青梧卻淡淡道，“妖族橫行，不知悔改，終究也是自取其咎。”

真玄在旁聽著，雖然年幼，但也知這話與自己有關，眼圈一紅，重重地磕了個頭，道，“真玄……謝娘親救命之恩！”

風靈看了一眼，說道，“你既有此根骨，又得常靈撫育之恩，今后須當好生修行，不可辜負她一番苦心。”

殿中氣氛一時沉靜下來。

半晌，常靈忽然輕聲問道，“風靈老師，弟子擅自在這洞天福地開宗立派，雖不為私利，但也難免會引來窺伺之人。”

“不知……是否會因此而惹來不必要之禍？”

風靈閉目凝神，拈指輕算，須臾睜眼，語聲淡然道，“此山雖靈，然因果重重，自有一股冥冥中的護持之力。大能不出手，宵小不足懼。”

“你能在此立宗，便是你與此山之間的緣分。天意所歸，不必憂懼。”

常靈聞言，面上一喜，連忙拜謝道，“弟子謹記老師教誨。”

按說，以常靈的修為，是肯定站不住這武當山福地的。

但問題是，武當山實在是太頂級了，即使比之昆侖山也不遑多讓。

按理來說，這種等級的洞天福地，是該自洪荒開辟之初，就有如風靈這種等級的大神通者在此立下道場的。

但這武當山偏偏就沒有，于是也就空了下來，實力差一些的，根本就不敢上來占據。

常靈來了之后，感覺緣法已至，立下蕩妖宗，便是命里的一道因果，現下如果想要強占武當山，就得擔上這因果了，更是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因此，這武當山好處還真讓常靈這西王母真傳給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