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眉頭微皺，低聲問道，“那腳印，可有別的異象？諸如靈光、氣機、神音、幻影之類？”

華胥搖頭，“什么都沒有。”

白鳥有些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說，“那孩子……出生之后可有什么異樣？”

華胥目光頓了一瞬，緩緩道，“他從不啼哭，出生便睜眼，雙瞳澄澈，能辨人意。七日能坐，半月能行，滿月之時，便能說話了。”

風靈與青梧、白鳥聞言，心頭皆是一震。

青梧稱贊道，“如此天資，確實非常人可比。”

華胥沒甚稀奇反應(yīng)，繼續(xù)道：“他生來不哭不鬧，卻極通人性。”

“我教他話，他聽一遍就能學會，連部落中的長者也稱奇。”

白鳥低聲道，“若不是親口聽你說，換做旁人說出此事，我只怕也當成瘋話了。”

“你不覺得害怕嗎？”

華胥沉默了一小會兒，隨即搖頭，“孩子是我親生的，不管他是神是妖，是仙是魔，他落在我肚子里，就是我命里的緣分。”

我怕又如何？難道還能棄他而去不成？”

“況且，我日日看著他，也不覺得可怕，反倒覺得，能生出他，是老天賜我的福分。”

白鳥訥訥道：“你倒是個颯爽姐姐。”

她輕輕一嘆，又道，“只是這孩子實在太不尋常，我到底不是神仙，也怕有看不出的事。”

“我看得出來，你們?nèi)欢疾环玻裟芴嫖医饣螅冶闶沁抵x也甘愿。”

風靈默然良久，終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不知可否一見你那孩子？”

華胥看著風靈，忽然輕笑一聲，“我便知你們最終還是想見他。”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衣裙，回頭道，“跟我來吧。”

一行人穿林繞水，穿過華胥部落后方的草舍區(qū)，來到一處獨立石屋前。

屋旁有溪水潺潺，石上鋪有獸皮，一小童正席地而坐。

那孩子手中拿著獸骨削成的小棍，正聚精會神地在地上劃著什么。

“羲兒。”

華胥喚了一聲。

小童聽到聲音便回頭，其目光澄澈，五官頗為清秀。

只是眉宇間竟已有幾分穩(wěn)重之色，和其外表十分不符。

他站起身，朝母親施了一禮，又望向風靈三人，眼中好奇之意頓顯。

“娘親，他們是客人？”

華胥笑道，“是遠來的貴客，說是想與你聊聊。”

那孩子走上前來，先是規(guī)規(guī)矩矩一禮，才道，“我叫伏羲，見過三位叔叔阿姨。”

風靈略一錯愕，不過還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隨即笑著還禮，“好一個聰慧孩子。”

眼神微斂，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伏羲幾眼，心中驚意更甚。

風靈忽然問了一句，“伏羲，你在畫些什么呢？”

伏羲歪頭思索片刻，竟答道，“我在畫天地。”

“天地者，乾坤也。上為天，下為地，中有萬靈。日升月落，水行云布，都可畫之。”

此言一出，青梧與白鳥齊齊震動，連華胥也是一臉茫然。

她喃喃道，“羲兒，這些，是你從哪聽來的？”

伏羲卻道，“沒從哪里聽來，只是我看那日月升落、山川水流，心中便覺得應(yīng)是如此。”

“甚覺有趣，就想要畫出來看看。”

伏羲忽然對風靈拜了一禮，“不知可否拜先生為師？”

青梧忍俊不禁，“這小家伙，倒是有主見，一眼就看出來我家先生大才。”

白鳥亦笑道，“不像孩子，倒像個小大人。”

“咳——”

風靈尷尬的咳嗽了一下，“你年歲尚幼，路途還多，可再長些年歲，若到時候還想尋仙問道，可再來尋我。”

“不知先生，何為仙道？”

“參禪打坐，游山玩水，躲災(zāi)化厄，求卦長生。”

伏羲皺了皺眉，“先生便是此等人嗎？”

風靈點點頭，“正是。”

“伏羲省得了。”然后又摸了摸腦袋，“那伏羲還是不跟著先生了。”

“哦？為何？”

“伏羲生在部落中，將來也要長在部落里，要是跟著先生，豈不是要離開部落很久嗎？”

青梧忍笑道，“小家伙舍不得娘親吧？”

伏羲卻正色道，“娘親一人撫我長大，部落又多需人之時，伏羲也確實不愿去尋仙問道了。”

白鳥笑得直揉肚子，“這小家伙也太實誠了。”

風靈搖頭笑道，“他聰明得很，哪里是不知進退？這是懂得取舍之言。”

隨即風靈轉(zhuǎn)身對著華胥道，“伏羲非凡人之資，將來必有大造化。華胥姐，你莫要憂心，他會行出自己的路。”

華胥點點頭，雖聽不明其意，卻也安心了些。

沉吟半晌，風靈忽又問道，“他叫伏羲……這名字，是你起的？”

華胥點頭，“是。他出生那日，山中有風，草木俱伏。我想著伏兮，伏兮，便取了‘伏羲’這個名字。”

風靈聽罷，眉頭輕挑，眼底波瀾一閃而逝，卻未顯于色，仍是溫聲道：“名字起得極好。”

夜風微起，林葉婆娑。

三人起身辭別，華胥送至林邊，又忍不住問道，“若他真與尋常人不同，是否會有劫難？”

風靈略一沉吟，道，“世間萬事皆有因果，若有劫難，那是他命數(shù)之事。你只需護他平安長大，其余無需多想。”

“我只是怕，他聰明得太早，惹出不該惹的眼睛。”

風靈頓了頓，“聰明雖易招禍，但若能心存仁厚，自能轉(zhuǎn)禍為福。”

“你只需教他，不傷人，不欺人，不辱人，便可。”

“多謝大仙指點。”

三人離去之時，夜已深沉。

青梧望著天上繁星，向風靈問道：“先生，你說，那孩子……應(yīng)該就是伏羲大神轉(zhuǎn)世了吧？”

白鳥也點頭，“肯定就是，如此靈慧，說是天地所鐘也不為過，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若非親見，誰信他說的話能是從孩童之口說出？”

“他心神清明，口齒如流，哪像是凡間幼子？我觀那等氣度，說是轉(zhuǎn)世神靈也不足為奇。”

風靈點頭，“八九不離十。但世事無常，也不排除只是巧合。且再觀察些時日吧。”

白鳥咂舌道，“不曾想居然能得見伏羲大神的轉(zhuǎn)世，真是妙啊。”

風靈輕笑，“妙不妙，且看他日如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