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曹操便將朱仝邀到莊上，會同林沖一同商議。

似是如何選定時日引那祝家莊前來取糧，如何領(lǐng)兵設(shè)伏，如何與梁山泊晁蓋一伙人里應(yīng)外合，等等。

一應(yīng)細(xì)節(jié)，逐一排定。

因朱仝祖上即是本地富戶，對濟(jì)州府下轄四縣地理、形勢皆十分熟絡(luò)。

便又在其親述下，簡要堆置一處沙盤，將前后計策依次推演后，方始敲定。

朱仝、林沖雖是武將，但一個只管治安捕盜，一個乃是軍營中槍棒教習(xí)，均從未領(lǐng)兵行軍。

眼見得曹操深思熟慮，將時辰、地理、本部、外援，諸般戰(zhàn)時事務(wù)排布得井井有條，無不心中欽服。

林沖不由道：“素日只聞哥哥義氣深重，專一為人排憂解難，因此江湖上得好大名聲，卻不知哥哥亦是統(tǒng)帥之才，”

“似此等行軍排布之能，便是各州府兵馬都監(jiān)，也未必會有。”

說罷，望向朱仝。

朱仝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曉。

曹操微笑不語，又取出文房四寶，就在書房內(nèi)，給晁蓋寫了一封親筆書信，請他并梁山泊眾頭領(lǐng)到時一并配合。

眼下，宋家莊上雖招募了四五十個鄉(xiāng)村漢子，但操練不及，尚不成氣候，因此此番行事主要還是仰仗梁山泊。

這書信至關(guān)緊要，必得一個信得過、且務(wù)必說得晁蓋領(lǐng)兵下山之人去送。

思來想去，還是看向林沖，嘆道：

“宋江與林教頭一見如故，恨不能朝夕共處，只可惜大事在即，必須得教頭親去一趟，”

“只盼教頭去那梁山泊議定計策后，即速回，勿忘了此番恩義……”

話未說完，林沖已知曹操心意，因怕他去梁山送信后去而不返，所以猶豫。

當(dāng)即拜倒在地，肅聲道：

“哥哥且寬心！自那日與哥哥剖肝瀝膽，林沖此身，只在哥哥前后，山上眾頭領(lǐng)便是義氣深重，亦再難留下林沖！”

“若違誓言，有如此槍！”

說罷，咔嚓一聲，將隨身槍棒折為兩段。

曹操大喜：“到底是孤多疑了！”

便將書信交與林沖。

林沖收好后，也不耽擱，便去莊院內(nèi)牽了馬，扎束了，提一柄慣用鋼槍，即刻便行。

眼見得林沖背影早無，略盤算下路程，總需兩日后方能折返。

曹操便與朱仝依計行事。

此番雖打定主意要對付那祝家莊，但糧還是要借，仍需向本縣各村籌集。

數(shù)目巨大，勢必需要一些時日。

朱仝思來想去，想如今適逢秋收，雖各村均有現(xiàn)糧可募集，但鄉(xiāng)民們農(nóng)忙一年，如今將要收成，卻要比往年納賦更多，定然不依。

不如瞞著祝家莊借糧一事，只說依照朝廷慣例，往常平倉納糧，免得群情激憤，惹出大事。

便將之說與曹操，不料曹操搖搖頭，笑道：

“賢弟雖是心細(xì)，卻易因小失大。依愚兄看，此事不需隱瞞，”

“不但不瞞，反而要大肆宣揚(yáng)，要各村鄉(xiāng)民均知是祝家莊來借糧，如此更方便我等行事，不過此一節(jié)，須不讓縣令相公等知曉便是。”

朱仝愕然不解。

曹操并不多言，徑去縣里尋時文彬，說這幾日便是農(nóng)收時分，為免百姓收糧后藏匿不交，宜速傳令公文至各村。

按照分?jǐn)偡蓊~，請各村保正、鄉(xiāng)賢等督促納賦。

時文彬雖知如此一來必定民怨沸騰，但事已至此，只好依曹操所言。

他心中所想與朱仝一般，只要遮掩緣，免生民變。

但曹操卻自有盤算，早派幾個心腹莊客去各村里四處宣揚(yáng)，將祝家莊借糧之事添油加醋，說得人盡皆知。

果然，一時間，民聲鼎沸。

雖迫于官府威壓，仍不免陸續(xù)收糧納賦，但私下里，無不義憤填膺、怨恨咒罵：

“那祝家莊是巨野縣大莊，占得良田數(shù)百頃！素來聞他莊戶眾多、倉廩豐實(shí)，怎地還要問我等借糧？”

“梁山泊草寇距他莊上甚近，多半便是他莊上行事不仁，逼迫激養(yǎng)出來的！干我們什事？這般欺辱人！”

“他莊上是人！我們村里便不是！他莊上要防御草寇，我等這里便是太平盛世？不要積攢一點(diǎn)余糧？”

更有那些近日里得曹操賞錢，在宋家莊上每日操練的漢子。

聞知此事，只恨得牙根癢癢：

“狗娘養(yǎng)的祝家莊！我等日夜在此操練，本是欲抵御草寇，不料草寇未至，卻來了這伙強(qiáng)盜！！”

……

話分兩頭。

且說林沖離了宋家莊后，快馬加鞭，不出一日，趕得百余里，早到梁山水泊。

他是舊日山上頭領(lǐng)，熟知習(xí)性的，便先去旱地忽律朱貴酒店里，討了酒飯吃過。

水亭上放一支號箭，便有快船自蘆葦里來接。

上得金沙灘，又過了關(guān)隘、寨門，早有小嘍啰報知山上眾頭領(lǐng)。

驚動了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阮氏三雄、杜遷、宋萬等一應(yīng)頭領(lǐng)，一起來接。

至聚義廳坐定時，眾人一面驚詫林沖臉上容貌盡毀，一面埋怨他下山與宋江會面已有多日，竟至如今才返。

林沖自不說他如今已跟定了曹操，再不回梁山做頭領(lǐng)。

只敷衍幾句帶過，便將近來祝家莊四處借糧、欲要不利于梁山泊之事說了。

又說，宋江聞知后，深恐山上眾頭領(lǐng)蒙在鼓里，遭背地里暗算，便派林沖來知會，再定下計策，欲一同對付那祝家莊。

一切說辭，都是曹操教他，并無紕漏。

晁蓋等人聽說，深感大德，連番夸了宋江幾句，就從林沖手里接過書信，先自行看了，又交與吳用、公孫勝等。

吳用看后，心中謀算一遍，自覺竟挑不出遺漏，不由大驚：

“此計大妙！從前竟不知公明哥哥有如此智計！小弟實(shí)是慚愧！”

晁蓋問道：“依軍師看，便可依此計而行？”

吳用點(diǎn)點(diǎn)頭：“雖說世上并無當(dāng)真算無遺策之計，但前后大關(guān)節(jié)處，大抵如此了，”

“吳用亦素聞那祝家莊行事蠻橫，便是官府也不放在眼里，若不來惹我等山寨便罷，既有了此意，早晚終需一戰(zhàn)，”

“不若便依公明哥哥之計，先下手為強(qiáng)，他那里雖是一莊，但錢糧、軍械、馬匹俱多，打得下來時，足可供養(yǎng)我等二三年，”

“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眾頭領(lǐng)皆道。

吳用頓了頓：“按公明哥哥計策，此番要送一些我梁山上所用旗號、衣物等，他自有用處，”

“這些事物當(dāng)然不值什么，只是此事派幾個心腹嘍啰即可，為何一定要林教頭再親自下山？”

說罷，看向林沖。

林沖拱了拱手：“想是軍師看漏了，公明哥哥信中已有回復(fù)，要小弟再去一趟時，只因他那里要與山上配合行事，也需一得力之人。”

“如此，另派一人可否？山寨上亦需林教頭領(lǐng)兵。”

“山上眾頭領(lǐng)因生辰綱一事，大多被官府貼文抓捕，輕易不可露面，反倒是林沖，容貌已毀，也無人識得，大可招搖過市。”

吳用無言以對，心中隱隱覺察出不妥，只一時說不上來。

晁蓋等人不似他心思細(xì)膩，更不多言，便教林沖按信中所需，自去便宜行事。

不多時，一應(yīng)事物收拾完畢。

林沖更不少留，拜別之后，即連夜返回宋家莊。

林沖走后，吳用屏退眾頭領(lǐng)，終于還是將心底疑惑說出。

說道：宋江先是指名要林沖下山相會，此番又必須他下山相助，似想長留林沖在側(cè)，有挖我山寨墻角之意。

晁蓋聞言哈哈一笑：

“軍師多慮了！吾素知公明賢弟，不是這樣人。況且他乃鄆城縣吏，又不是我等草寇之身，要林教頭何用？”

吳用亦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