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盜一事紛擾數日。
雖未捕到賊首晁蓋,但有從犯數人并生辰綱一擔。
本縣縣令及那何觀察思量之下,寫了一道備細公文,將從犯、賊贓一同申呈濟州府,請上司細細查問,并赴梁山泊緝捕,這是后話。
且說,鄆城縣此間事了,縣令論功行賞。
因縣尉先前搶功,得以記了一筆,宋江、朱仝則只字未提。
朱仝素來與那縣尉不和,好生痛罵了幾日。
曹操卻不理會,一面暗地里令朱仝去晁蓋別莊,將那一婦一女取來,就安置在縣外宋太公莊上。
另一面,借著這押司身份,每日上廳辦公,并去本縣架閣庫,參閱一應史書、地方志,熟悉古今周遭諸事。
原來自漢末九百年,歷經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國諸代,直至今日,方有大宋朝。
端的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前朝且不論,單說這大宋。
立國百余年,如今,上有權臣當道,下有匪盜并起,官吏腐敗、民生凋敝。
兼之重文抑武、強干弱枝。
致外有遼、西夏等外敵環伺,內有方臘、田虎、王慶等內寇橫行。
雖不似漢末那般諸侯并起,卻也是內外交困。
單單這小小濟州府附近,便有諸多山頭水泊之匪,官府常年緝捕不絕。
如此世道,若換做旁人,多半心灰意冷。
偏偏是曹操,太平盛世恐無用武之地,亂世之中,卻好大展身手。
雖說漢亡后,已有曹魏,他也被追封為魏武帝,但終究不是自己得來。
上一世挾天子以令諸侯。
如今驟起草莽,若能暗暗積蓄、以待時機,割據一方,進而掃平天下,豈不快哉?
想到這里,不由心潮澎湃。
又想到上一世,他初據兗州、青州二地,三十萬“青州軍”橫掃北方,立定基業。
如今再世而來,同樣在這二州所在的山東之地,距兗州更是不過百里之遙,豈非天意?
“眼下啟用之資已有,那三擔生辰綱并晁蓋家私,雖不甚多,足可招募義兵千余人,不過眼下尚不是舉大事之際,只可暗處圖謀,”
“即便是招募來義兵,也需操練之將領,朱仝是一介吏身,未必精通此道,”
“孤在那架閣庫中參閱本朝文書,說有什么八十萬禁軍教頭,以及地方廂軍提轄,善于操練兵馬,不知何處能得這一二人……”
接連幾日,曹操心中盤算不定。
這日朱仝送來消息,晁蓋別莊上婦女已被取來,幾經輾轉,暗藏于宋家莊上。
曹操便和縣里公人略知會一聲,出縣城,徑往宋家莊上。
朱仝早在莊門處候著,二人一道轉過后院,便見到晁蓋所托之一婦一女。
那女孩不過十一二歲,尚未長成,倒也罷了。
那婦人卻十分動人,時逢夏末,身穿一卦淡粉色衫子,一雙碧綠色金蓮,體態豐腴,露出胸前一片雪白。
面若海棠、腰肢如柳,文文靜靜、裊裊婷婷。
雖不刻意賣弄嫵媚,而自有一股醉人之意。
曹操呆了呆,眼見這婦人雖有一女,然年芳不過二十五六,正是青春貌美、大解風情之齡,不由暗嘆:
晁蓋這廝當真有福!
當下唱個諾:“宋江見過嫂嫂。”
那婦人一愣,卻沒分辨什么,攜著那女孩也還個禮:
“見過宋押司。”
朱仝平日里素知宋江少近女色,如今雖是晁蓋所托,卻三番四次令自己小心行事,務必將這婦人安穩接到宋家莊,可見十分抬愛。
心有所悟,將曹操扯到一旁:
“哥哥可是對這婦人有意?若是如此,小弟便做個媒人……”
曹操心事被人戳破,故作大驚:
“賢弟何出此言?此乃晁蓋哥哥家室,宋江豈敢!”
朱仝也如那婦人般一愣:
“哥哥莫非忘了,晁保正從未娶妻,這是他遠家堂兄之妻女,因堂兄早亡,故一直孀居在他別莊上,其實少有來往,”
“若非如此,晁蓋生辰綱事發,官府怎會不去捉她二人,而小弟又怎敢果然將之接到貴莊上來?”
曹操哦的一聲,會意過來。
心下愈加贊嘆:虧得那晁蓋是個正人君子,有如此婦人在別莊上,竟不去動一些心思,只臨落草時托付于人。
換做是孤,實難割舍。
那婦人見他二人低聲說著什么,已知其意,向曹操再行大禮:
“婦人晁楊氏,攜小女二人,身世凄慘,無依無靠,向來倚仗夫家堂弟過活,如今堂弟不在,蒙宋押司恩惠,寄于籬下,”
“賤婦是個有眼力的人,今后莊上一應針織、洗掃、廚下等臟活累活,我母女二人獨自包辦,”
“賤婦別無他求,只一點,求宋押司大恩,讓婦人將小女好生撫養長大,千萬別將我母女賣于那娼妓優伶之地!”
曹操見她頗有幾分貞潔,倒起了敬重之意。
當下指天立誓:
“晁娘子且寬心,宋江若有此意,天打五雷轟!”
晁楊氏點點頭,便帶那女孩后堂去了。
朱仝本是好意,還待再說。
曹操哼了一聲:“大業未成,孤豈是那耽溺女兒鄉之輩!”
“賢弟不必多言,聽聞那晁蓋一行人已入了梁山泊一伙,你素在尉司,消息靈通,可細細說來。”
朱仝便將近日聽聞之事擇要談起。
說那晁蓋一行人逃走后,果然上了梁山入伙。
因山上大頭領王倫不容,索性糾集眾人一發火并了,自做了山寨之主。
后官兵圍捕,先用計退了五百軍兵,又大敗濟州府團練使黃安,殺退軍兵千余人,繳獲馬匹船只無數。
如今山上兵強馬壯、糧草豐實,一面抵敵官兵搜捕,一面劫掠沿路商旅。
各頭領自晁蓋往下,依次是智計無雙的智多星吳用,道法高深的入云龍公孫勝,原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槍棒精絕的豹子頭林沖……
“且慢!什么八十萬禁軍教頭?”
曹操打斷道。
對計陷官兵、劫掠商旅等節,他實不感興趣。
想梁山水泊再大,終歸是草寇之所,連偏安一隅都不算,非可居之地。
倒是那什么豹子頭林沖,竟出自禁軍?
原來草莽之中也有官家名將?
其時,林沖落草身世早在江湖上傳開。
朱仝見曹操不知,倒十分詫異,便將他妻子如何為高衙內所辱、如何一再為高俅所害之事,簡要說了。
曹操聽了,一拍大腿,暗道:
“孤險些犯下大錯!錯不該小瞧了這幫草莽漢子!”
“其實,什么朝堂官家、草莽江湖。亂世之下,懷才不遇者如過江之鯽!得意者,便是文臣武將,失意者,才是草莽窮酸!”
“所欠者,時勢也!所不遇者,伯樂也!”
“怎地忘了,孤當年的‘虎賁雙雄’,典韋來投前,不過是一介游俠,許褚亦出身貧寒,”
“如賈詡賈文和,雖是世家,實屬寒門,比那吳用多者有限。”
“所謂:草莽者,亦可用!魚躍泥塘,可為龍鳳!焉知今日之草莽英雄,未來不是廟堂文武?”
想通此節,不由胸懷大暢。
連望向朱仝眼神,也愈發溫柔起來。
暗自下定決心,就從梁山泊起招賢納士:
林教頭!從汝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