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較已定,留下宋清在縣內(nèi)打探消息。
曹操便與朱仝一道,火速趕往鄆城縣尉司,點(diǎn)起本部馬軍弓手二十人,士兵二十人,合計四十余人。
自縣城而發(fā),離了東門,浩浩蕩蕩往東溪村去。
沿路也不避諱,惹得鄉(xiāng)民議論紛紛,贊嘆聲不絕。
曹操與朱仝并騎走在頭里,扭頭望一眼,暗嘆:
“孤當(dāng)年位極人臣,所率水路三軍,雄獅何止百萬!如今卻只一縣之小吏,所領(lǐng)不過四十余騎,時事變幻,當(dāng)真讓人悵然!”
尚自感慨時,不過半個時辰,已到晁蓋莊外。
令朱仝將兵馬暗處歇下,佯裝將莊子圍起,便孤身一人前去打門。
內(nèi)里早有莊客報之晁蓋。
甫一進(jìn)門,只見一七尺五六寸、滿面須髯的魁梧大漢,前襟張開,腳步匆忙,便知是晁蓋。
忙攜住手,故作驚慌道:
“兄長做下好大的案子,卻連累兄弟為你憂心!”
晁蓋自和吳用、公孫勝、劉唐、阮氏三雄并白勝八人,在黃泥崗劫了那生辰綱后,早是日夜懸心,不知何時事發(fā)。
這時聽了曹操之言,更不多話,徑直引入后園與眾人相見。
時下,白勝被濟(jì)州府緝拿下獄,阮氏三雄回石碣村,只有吳用、公孫勝、劉唐尚在莊上。
一一引見過后,曹操冷眼覷四人,不免心驚。
劉唐一介莽夫,倒也罷了。
晁蓋雖面相疑似短命,卻英武過人。
道士公孫勝深不可測。
那白面秀才喚作吳用的,更是慧秀雋永,一副精于算計的模樣,絕非易與之輩。
難怪朱仝極力反對適才所提中策。
有這幾人在,并晁蓋莊上許多莊客,真要鬧將起來,朱仝那四十余騎馬兵實(shí)難制得住。
當(dāng)下先將濟(jì)州府何觀察來下公文緝捕,已向縣令、縣尉呈告一事說了,自己本欲截在頭里先來相告,終究是慢了一步。
晁蓋聞言拍案而起:“事已至此,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等這便收拾生辰綱寶貝,往梁山泊入伙!”
曹操冷笑一聲:“兄長此舉,是恩將仇報,將兄弟陷于萬劫不復(fù)之境也!”
晁蓋一驚:“賢弟何出此言?愚兄哪有此意?”
吳用心思極快,聞?wù)f,立即會意過來:
“晁蓋哥哥有所不知,此刻公明哥哥亦身處險境!”
將宋江此番冒死相告、必被人疑心的關(guān)節(jié)細(xì)說出來,與曹操適才盤算別無二致。
只倉促間難想到兩全之策,轉(zhuǎn)向曹操:
“看公明哥哥胸有成竹,想是已有良策?”
曹操便將適才議定的計之三說出,不過取個巧,將原定要留下做賊贓的“十之一二”改為“十之三四”。
嘆一聲:“非是兄弟怕了那些贓官,只此事若最終沒個著落處,怕是后患無窮,弟與兄長等皆不得安寧!”
晁蓋四人面面相覷。
一來事在緊急,容不得多想。
二來得宋江冒死相救,素來又信得過他,絕沒想過他會中飽私囊。
不多時計較已定,晁蓋便令劉唐并幾個莊客,從地窖中抬出八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膿?dān)子來。
一拱手:
“賢弟聽說,我等劫那蔡太師生辰綱共計十一擔(dān),每擔(dān)值萬貫錢,白勝因不在我七人聚義之列,只作一餌,故只分了他些許金銀,”
“阮氏三雄,已自各挑了一擔(dān)回石碣村,”
“如今此間只剩八擔(dān),我四人流落江湖,或投奔那梁山泊入伙,需獻(xiàn)些金銀,故各留一擔(dān),”
“余下四擔(dān),便作賢弟前來捕盜之賊贓,如何?”
曹操不料對方如此爽快,心中一喜:
“甚好!今事態(tài)緊急,宜從速!”
晁蓋便與吳用等三人喬裝打扮,收拾四擔(dān)生辰綱,叫上幾個心腹莊客,分作七八擔(dān)挑了,都等在后門內(nèi)。
欲要再收拾莊上金銀細(xì)軟時,門外發(fā)一聲喊,原來是與朱仝事先商定的暗號,告知縣尉到了。
沒奈何,在中屋放一把火。
霎時間火光沖天,莊內(nèi)莊外眾人四散叫喊,亂作一團(tuán)。
朱仝帶幾個心腹馬兵從前門沖入,手提樸刀,滿口大喊:“莫要走了賊首晁蓋!”
早有吳用事先安排好幾個冤頭莊客,不知內(nèi)情,被一股腦綁了。
晁蓋嘆道:“只可憐這幾個莊客無辜!”
曹操勸道:“兄長休傷感,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吳用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幾個莊客算得了什么?”
待要出門,晁蓋又猛地一驚,抓住曹操手:
“一時心急,險些誤了大事!尚有一事懇請賢弟周全!”
“何事?”
“愚兄父母早亡,家中別無牽掛,只此去十余里別莊上,有一婦一女于家,此時不及去取,怎生是好?”
曹操一愣,還有這等好事?
便道:“兄長放心,汝妻女吾自養(yǎng)之!”
說罷一推,眾人發(fā)一聲喊,擁著晁蓋一齊從后門殺出。
門外馬兵尚未及到后門,又見這伙人人多勢眾,不敢攔阻,只虛趕了一回,便折返莊上。
不多時,莊內(nèi)外寂寥無聲,只火勢愈烈,至黃昏時方熄。
此時,曹操早拿得那四擔(dān)生辰綱。
思量片刻,將三擔(dān)重放回地窖,余一擔(dān)便擺在前廳莊門內(nèi),充作賊贓。
此外,晁蓋莊上未及拿走的金銀細(xì)軟,也有不少,適才趁亂草草歸集,總有一二千兩之用,也置入窖中。
本以為此事會多有波折,不料一如籌算,且有份外之喜。
一時心神恍惚,暗自好笑:
“當(dāng)年孤于陳留起事,財資不足,尚需求之于衛(wèi)弘,得他相助,方能招募義兵,發(fā)檄文討董卓,”
“不料今日僅從區(qū)區(qū)草寇手中,便截得三萬兩千余兩,實(shí)屬極易,”
“不過,財資只是其一,真要舉大事,土地、糧草、城池、軍兵、文臣武將缺一不可,”
“眼下屈居于這小小縣城,無根無基,無從無友,身邊都是些草莽江湖漢子,難堪大用,”
“倒是適才那吳用,見事機(jī)敏,兼狠辣果決,頗有昔日賈詡賈文和之風(fēng),日后若有機(jī)緣,不妨招攬之……”
正沉吟間,朱仝撇下一眾馬兵,匆匆趕至:
“哥哥,事成否?”
曹操點(diǎn)頭,一指前門內(nèi)那擔(dān)生辰綱。
朱仝倒轉(zhuǎn)樸刀,略翻了翻,面露喜色:
“全仗哥哥妙計,那伙人才得金蟬脫殼。晁蓋哥哥卻也果決,這一擔(dān)生辰綱值白銀萬兩,竟也說拋就拋!”
曹操微笑不語。
聞得門外說話聲,與朱仝一同出得門去。
果見本縣縣尉,并一個下屬步兵都頭,名叫雷橫的,帶領(lǐng)四十多個刀槍步兵,前來捕盜。
見了曹操、朱仝,先是責(zé)怪二人無令擅動,驚擾了賊首。
待聞知拿到幾個從犯莊客,及一擔(dān)生辰綱賊贓,面色稍緩。
他雖是個縣尉武官,卻是文人出身,專一喜好拍馬鉆營,最怕這等械斗打殺之事。
又素聞晁蓋莊上眾人兇惡,內(nèi)里實(shí)早有怯意。
待見如今局面,雖走了晁蓋,卻人贓俱獲,便吩咐眾人仍四下追捕賊人,他自行返回本縣請功。
曹操、朱仝冷笑幾聲,假意追捕一番,待見天晚,也自行收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