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扶朱仝當鄆城縣縣尉,是他謀劃舉事至關(guān)緊要的一步。
有此先手,方有之后募兵操練等諸事。
否則一個小小宋家莊,膽敢私募鄉(xiāng)勇,可是大罪!
此事,在當日借機除掉原縣尉高臣后,本已順理成章,就連縣令時文彬也十分支持,怎么突然又橫生變故?
“走!我與你去尋知縣相公!”
一時情急,曹操便去拉朱仝起身,還以為是縣令時文彬臨時反悔,要再去爭取。
卻見朱仝搖搖頭,當下將事情前后一一道出。
原來,朱仝升任縣尉一事,時文彬確是盡心盡力,不但行了薦舉文書,還特意派人去濟州府打點關(guān)系。
此事實已成了九成九。
奈何,就在數(shù)日前,濟州府將要下委任文書時,突然,被人攔阻了,說是朱仝武藝不夠,不足以擔任,可薦舉更佳人選。
攔阻之人乃是濟州府一位指揮使,頗掌實權(quán)。
他既然親自薦舉旁人,州府之中無人敢拂逆,因此把委任朱仝之事就此作罷。
此事今日才傳信到鄆城縣,時文彬大為惱怒,大罵那指揮使假公濟私。
就在剛剛,乘馬車親去濟州府再尋人疏通。
然而朱仝卻知道,時文彬雖然稱得上廉明之官,卻不擅官場,與濟州府眾多上官并無多大交情。
加上有那指揮使暗中作梗,此事終究成了一場泡影。
心灰意冷之下,這才來找曹操消解愁悶。
“罷了,這縣尉之職不要也罷,公明哥哥若要舉事時,可帶挈一二,小弟也可略盡綿薄之力。”
又是一聲長嘆,朱仝忽地苦笑道。
曹操本在想著這前后之事,聽他如此說,先是一愣,繼而笑起來:
“原來賢弟早已知道為兄心意?”
造反舉事一節(jié),曹操跟林沖說了,跟魯智深、楊志說了,甚至石秀、時遷也知曉,唯獨瞞著朱仝。
只因他知道朱仝為人不是那等容易鼓動的,需等時機合適時再緩緩?fù)侣丁?
卻不料,原來他早已猜到,只是一直沒有明說罷了。
當下,只見朱仝緩緩點頭:
“小弟雖不知哥哥為何起了這般心思,但當你一意留下林教頭時,已有所察覺,待見宋家莊又招募鄉(xiāng)勇操練,更是猜到了七八分,”
“之所以不曾張揚,一來,念著與哥哥情分,不欲哥哥死無葬身之地,”
“二來,如今這世道,廟堂之上君臣昏庸,江湖之中百姓困苦,小弟見得多了,唉……便也知確是到了改天換地的時候了。”
嘆息聲中,滿是頹廢之氣,可見朱仝確是喪氣到了極點。
曹操深感他私下保密的情分,眼見如此,不由更心思活絡(luò)起來。
心想:一來為你朱仝,二來為我舉事。
這個縣尉,孤非要不可!
沉吟許久,隱約覺得有什么蛛絲馬跡可尋,只一時想不起,便問道:
“那個濟州府的指揮使是何人,可知道?”
“不知,只聽聞他乃是州府中正經(jīng)武官,祖上恩蔭,做得這指揮使之位。”
“原來也是個托祖輩功勞的,那他想要薦舉之人是誰?是哪里人?”
“這個卻知道,聽說乃是巨野縣人,叫欒廷玉的,只是小弟不曾識得。”
曹操一愣:“叫什么?”
“欒廷玉,怎么?哥哥認得?”
朱仝也不由疑惑。
卻見曹操從桌上取出一封書信來,猛地撕開,前后草草看了兩遍,忽地朗聲大笑:
“哈哈!孤便知道!又是那祝家莊!天下竟有這般巧的事!”
跟著用力抓住朱仝肩膀,笑道:
“賢弟放心!那縣尉之位絕逃不脫,仍是你的!除此以外,我們還可一舉得一強援!此乃天助我也!”
晁楊氏所得書信,寫信者乃是濟州府一武官。
雖沒留下姓名,但收信人卻寫得清清楚楚:
祝家莊,欒廷玉!
祝家莊本屬于巨野縣,欒廷玉既是巨野縣人,在祝家莊自不奇怪。
何況那阻擾朱仝升任縣尉者,又剛好是濟州府指揮使,也是武官。
前后如此對應(yīng),絕非巧合!
曹操便知此事中定是祝家莊從中作梗,想來:他們倒未必知道了前次劫糧之事的內(nèi)情,刻意刁難,只是想要安插人手罷了。
待到見那信中內(nèi)容時,更是不勝之喜:
原來,那指揮使確與祝家莊、欒廷玉一伙勾結(jié),不過所謀的卻不只是鄆城縣尉一職。
還有扈家莊!
自上次曹操去扈家莊采買軍械一事后,扈太公父子為巴結(jié)宋江這個縣吏,果然與祝家莊毀了婚約。
那祝彪得知后,胸膛氣炸,一時惡向膽邊生,索性與祝朝奉、祝龍、祝虎父子商議:
勾結(jié)濟州府軍官,陷害扈家莊勾結(jié)草寇造反。
一來,報了毀婚約之仇,仍可娶得扈三娘。
二來,就吞并了扈家莊,與祝家莊合二為一,趁勢做大。
為此,特地去濟州府尋到那指揮使,許以重金,定下計策。
至于那欒廷玉,原來是祝家莊上的武藝教師,便是祝家三子的師父。
據(jù)說本來也與那指揮使相識,一丘之貉,自是一拍即合。
雙方所謀最緊要的,實是扈家莊。
至于朱仝的縣尉之職,原是順帶,便當做那指揮使給祝家莊的投名狀了。
將信中內(nèi)容也前后細看了,只把朱仝氣得哭笑不得,原來自己這鄆城縣尉,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個伴禮的。
當下,便隱約猜到了曹操心中所想,問道:
“哥哥可是要借此機會,一舉除掉那祝家莊?”
“不錯,不過不只是除掉,而是得來,”
曹操毫不避諱道:“上次同去那扈家莊時,賢弟也見到了,這等莊子,宛若一個小型城池,得之,實是大有用處,”
“且愚兄所想,得那祝家莊只是其一,救了那扈家莊,從此結(jié)為聯(lián)盟,乃是其二,”
“至于那縣尉之職,賢弟雖然灰心,但畢竟至關(guān)重要,為將來舉事之用,是非有不可的!賢弟便順勢拿了,如何?”
朱仝本來確已不做指望,但聽曹操如此說,又是如此義氣深重,不由豪氣再生,便屈膝拜倒在地:
“哥哥只管吩咐,小弟但聽命便是!”
曹操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將他扶起后,再命人去莊外草場上叫林沖、石秀、時遷等人一并叫來商議。
不多時,眾人聚齊,一同在桌上細細謀劃:
來日,如何先去扈家莊通消息,如何將計就計、就在扈家莊誘騙那武官及祝彪一伙上當,再如何趁機反去奪了祝家莊等等。
一應(yīng)細節(jié),均商議定。
石秀、時遷二人沒經(jīng)歷先前劫糧之事,尚是首次見曹操籌謀施策。
眼見各項事務(wù)無不被安排得井井有條,不由大為拜服:
“哥哥用計,鬼神莫測也!”
林沖、朱仝二人對視一笑,忽地,想起什么:
“對了,此事不小,恐人手不夠,可要梁山泊相助?”
曹操自是早已想過此節(jié),猶豫片刻,搖搖頭: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此番只靠我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