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小冰河時期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后金擄走大量人口，女真人自己又不種地糧食不能自給，理所當然引起糧價暴漲。

到努爾哈赤死前，后金的米價高達八兩銀子一斗，相當于80兩銀子一石。

同期，大明國內糧食的售價則是：二兩銀子一石。

這意味著，只要在明朝買好糧食，運輸穿過明金前線，就能賺取40倍的利潤。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說過：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于冒絞首的危險；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于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40倍！！

百分之四千！！

后世九十年代買房，一直持有到21世紀最高位，算上首付杠桿，占用資金三十年也翻不了這么多倍。

人家晉商只要花半個月時間跑一趟生意即可！

鹽引是什么垃圾，煞筆徽商自己玩去，狗都懶得摸一下好吧？

賣個國，多大點事？

前世，到后金天聰十年，建虜已經完全擺脫糧荒。

與之相對應，大明西北則災荒不斷，流民四起。

誰在其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看看滿清建國后冊封的八大皇商吧：

范永斗（首商）

王登庫

靳良玉

王大宇

梁嘉賓

田生蘭

翟堂

黃云發

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

都是晉商。

袁督師和晉商有沒有利益往來？

這連祖大壽這樣的心腹都拿不準。

但袁督師和晉商有合作的默契，那是百分之一百的。

萬歷末年，大明便因遼東戰事對后金實施全面貿易封鎖，嚴禁軍民與后金交易鐵器、糧食、硝石等戰略物資。

今上即位后強調延續貿易禁令，多次下旨嚴懲走私。

然而，

最近一個月里，晉商卻可以通過張家口、歸化城等邊鎮，以蒙古部落為掩護，堂而皇之向后金走私糧食、布匹、鐵器。

沒有袁崇煥的默許和放縱，這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當然，袁督師也不完全是為了一己私利。

晉商在走私之余也不忘回報，在維持關寧軍所需物資的物流轉運中出了大力。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可以說毛文龍收人家晉商百分之二十保護費，為袁督師殺他的決策加上了一顆重重的砝碼。

除了毛文龍之外，

宣大系將領中，蒙古出身的滿桂尤其排斥晉商（蒙古人恨晉商，比歐洲人恨猶太奸商更有過之，現在博物館里還留了個區域專門罵晉商。）。

多次在晉商車隊通過他治下邊關時不但不放行，還直接扣押。

甚至在寧遠大戰期間，還踏馬抽出手來，專門調兵清繳打擊晉商的走私商隊。

這么低的覺悟，

也難怪除毛文龍之外，滿桂被排擠得最嚴重。

祖大壽也和幾位晉商當家打過交道，

饒是他也算半個軍閥，身價不菲，見了人家一擲千金的豪氣，也只有自慚形穢的份。

這幾位當家野心勃勃，

言語之中透露出那種藐視世間一切法度規矩的狂妄，連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祖大壽聽了都不由心驚膽戰。

他們是真的不在乎死多少人，只希望后金越來越強，遼東戰事能千秋萬代地打下去，最好打個一萬年遼民死個干干凈凈。

隨著戰事升級，

他們賺的錢越來越多，影響力也在變得越來越大，已經遠遠不再局限于關寧軍將中。

邊鎮的官員胥吏，朝中的東林君子，甚至天子身邊大太監的干兒子們，哪個沒有在其中分潤幾分？

有時候，祖大壽會想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自己良心發現，要像滿桂那樣狠狠整治兩個晉商。

等待他的結局會是什么？

是朝中言官彈劾自己的奏疏雪片般飛來，袁督師也保不住他只能壯士斷腕；

還是袁督師像今天對付毛文龍一樣掏出尚方寶劍，當場來個先斬后奏；

抑或手下已經被晉商喂飽了的參將們不等上方有所反應，先嘩變起來，把自己當場剁成碎肉？

事已至此，

利益驅動之下，遼東各鎮之間的矛盾已經無可化解，換誰來都沒用。

自己一個武將，還是不要浪費腦子操心這么多復雜的問題，

多撈錢，為自己打算才是……

祖大壽正喝著悶酒，

帳外一片喧嘩，一個親兵高聲通報：

“北疆總督，建極殿大學士孫大人駕到！”

接著又是連續幾個親兵的聲音由遠及近：

“北疆總督，建極殿大學士孫大人駕到！”

“北疆總督，建極殿大學士孫大人駕到！”

……

賬內眾人全都停下了推杯換盞的動作。

建極殿大學士孫大人？

這是誰？

北疆總督，朝廷有這么個職務嗎？

兩個親兵推開大門，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人喘著粗氣快步走了進來。

來人面上雖有風霜之色，卻絲毫不減重臣威嚴，目光銳利如電，腰桿筆挺，絲毫不見老態。

看清樣貌的將領，無論來自東江鎮還是寧遠，只微微一愣便都主動起身行禮，各自問好。

帳中呼啦啦單膝跪下一大片人：

“學生袁崇煥，叩見恩臺！”

“末將祖大壽，拜見孫閣老！”

“末將孔有德，叩見督憲！”

“卑職毛文龍，見過老樞輔！”

……

孫承宗一天多以前人到永平，剛剛觀察完軍情給天子寫完奏疏，告知自己判斷后金將要有大的軍事行動，

就聽說毛文龍馬上就要到寧遠的消息。

天子幾次召他進宮奏對，給他看了袁崇煥和毛文龍在幾年之間的奏疏，再三強調擔憂袁崇煥和毛文龍矛盾爆發，可能會導致毛文龍身死東江鎮丟失。

老頭急得頓時星夜趕路，他自己的任命文書還沒到，人已經趕到了寧遠。

此時見到帳中一片“其樂融融”，才松了一口氣。

“不必客氣，都起來吧。”

沒想到毛文龍抬起頭，已是滿面淚痕：

“老樞輔，若非圣天子洞徹先機，提前賜下尚方寶劍。今日毛文龍已身首分離，命喪黃泉矣！”

袁崇煥氣的拳頭都握緊了。

感情剛才那副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以后通力合作的態度都是裝的，

一有機會就開始告狀了？

果然狡詐小人也，向天子告黑狀的不是這刺頭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