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揚府,陳辯處。
陳辯覺得自己應該是之前一段時間太累,導致他有些莫名的感覺。
不過如今到了營帳前,那股子感覺倒是少了不少。
于是,他長舒了一口氣,伸手緩緩掀開營帳的門簾。
抬眼間,卻猛地瞧見一人正大大咧咧地躺坐在自己的床上。
陳辯不由微微一愣,腳步也隨之頓住。
只見床上的大漢察覺到有人進來,猛地坐了起來。
此人身形魁偉如山,穿著粗布短衫,腰間懸一柄烏鞘短刀,頭戴一頂破舊的氈帽,帽檐下露出一雙虎目,精光四射,如電如炬,只一眼便讓人心頭一凜。
最夸張的是,那漢子的一臉卷曲如龍的虬髯,赤褐濃密,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宛如猛獸的鬃毛一般。
饒是陳辯,也是不由地下意識按住腰刀,腳不自覺地后退兩步。
“在下張仲堅,久仰陳郎將的大名,特在此恭候。”那大漢咧嘴一笑,笑容豪邁爽朗,聲如洪鐘一般。
他長相雖極為兇橫,可這話語中卻透著一股豪邁灑脫的氣質,讓人莫名地生不起害怕的感覺。
張仲堅?
陳辯又是微微一愣,心中涌起一絲疑惑,開始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和鐘馗有五六分像的漢子。
“虬髯客?”陳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怎么?連陳郎將也聽過我的名號?”張仲堅微微一驚,昂首闊步,直接走到陳辯面前。
虬髯客,出身江南富豪之家,與李靖、紅拂女二人相遇于靈石,三人并稱風塵三俠,這怎么能叫陳辯不熟悉。
此人可是一奇人,出名的游俠,武功奇高,好交友,素有奪天下之志。
不過據傳,此人在見到李世民后,便驚為天人,就放棄了爭奪天下的想法。
陳辯微微一笑,心中明白,像虬髯客這樣的豪俠,絕非那種暗中傷人的陰險之輩,當下便松開了按在腰間的手,神情也放松了許多。
“久聞張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陳辯一臉恭敬地抱拳行禮,態度誠懇。
張仲堅不由地咧嘴一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就連陳郎將都聽過我這丑相?”
陳辯不由地一呆,他的話倒是沒有這個意思。
“郎將莫怪,我不過與你玩笑。”張仲堅哈哈一笑,如同與相識多年的老友般隨意,對著陳辯做了個請的姿勢,將陳辯恭敬地迎到了主座上,自己則大大咧咧地在一旁落座。
“張某今日不請自來,還請陳郎將莫要怪罪。”張仲堅收起笑容,語氣誠懇地道歉,眼神中滿是真摯。
“張某素喜結交天下英雄好漢,近來在契丹部游歷,從過往商客那聽聞了陳郎將誓守燕郡,夜闖高句麗營的壯舉,心中頗為仰慕,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燕郡。”張仲堅抱了抱拳,臉上沒有了方才的嬉笑之色,顯得頗為鄭重,眼神中透著一股欽佩之情。
“這么說,今日一直在暗中觀察我的人就是張兄了?”陳辯目光直視張仲堅,直接開口問道。
“正是。”張仲堅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神色坦然,“其實不止今日,張某已經暗中觀察了陳兄兩日。”
饒是陳辯覺得張仲堅是個豪爽的豪俠,聽到這話,心中也不免有些無語。這家伙,也太能折騰了。
不過張仲堅倒是真的坦率,而且身手確實不凡。
陳辯昨日可未曾出過營,營中的防守不可謂不嚴密,而張仲堅卻能在暗中觀察而不被發現,這份輕功與隱匿功夫,當真是了得。
“郎將勿怪,天下負盛名者多,徒有虛名者也不在少數,在下若是不暗中觀察一番,也不敢貿然在此現身了。”張仲堅看似粗獷,可心思卻極為細膩,一下子就猜出了陳辯的想法,趕忙解釋道,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
“張兄,莫要再郎將、郎將般叫了,你我二人兄弟相稱即可。”陳辯客氣地說道,臉上帶著友善的笑容。
張仲堅聽到陳辯如此說,知道他是不怪罪自己了,臉上頓時一喜,大聲贊道:“陳兄,果然非比尋常!”
“張某最是欣賞陳兄這般人物。”說著,張仲堅動作麻利地直接從左邊腰后掏出一個酒袋,動作一氣呵成,盡顯豪邁。
“陳兄,你我二人痛飲一番。”張仲堅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酒袋,“這可是草原上正宗的馬奶酒,味道醇厚,少有的美酒。”
陳辯聽到張仲堅這話,也是微微一愣,只覺得對方行事太過跳脫,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張兄,且慢。”陳辯趕忙伸手阻止道。
“怎么?”張仲堅以為自己這般魯莽的動作嚇住了陳辯,臉上露出疑惑之色,不好意思地問道。
“待我吩咐下面,備幾個小菜來。咱們這般好酒,怎能無菜相配?”陳辯笑著解釋道,他倒也真心喜歡張仲堅這樣豪爽的人物。
張仲堅聽罷,不由地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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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揚府的演武場上,一眾士兵正熱火朝天地操練著。
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整個演武場上空。
陳辯與張仲堅二人相談甚歡,漫步其間,仿佛多年老友。
陳辯興致頗高,帶著張仲堅四處閑逛,介紹著營中的種種。
走著走著,陳辯忽然停住腳步,指著正在專心練習關家刀法的徐瘦虎,一臉驕傲地對張仲堅說道:“張兄,此人名喚徐瘦虎,乃是我帳下一等一的猛士,生死至交。”
“哦?”張仲堅聽聞,眼睛微微瞇起,兩道銳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徐瘦虎。
過了好一會兒,張仲堅緩緩吐出一口氣,由衷地贊道:“不錯。”
話音剛落,張仲堅興致陡然高漲,只見他身形一閃,直接躍上了演武臺。
站定之后,他對著徐瘦虎做了個招手姿勢,那姿態瀟灑不羈,卻又帶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勢。
徐瘦虎早瞅見陳辯與張仲堅,可見此,他眉頭還是瞬間皺成了一個“川”字。
在他看來,張仲堅這般赤手空拳上臺挑戰,無疑是對他的一種輕視。
他心中有些惱怒,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陳辯。
陳辯微微點頭,示意他盡管動手。
他倒也想看看,這大名鼎鼎的虬髯客究竟有著何等超凡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