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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飛龍在天之威震于闐(1)

1

永平十六年(73年)秋,塞外的風裹挾著肅殺之氣,肆意席卷著于闐王城外的玉龍河。往日里清澈靈動的河水,此刻竟泛起一種詭異的青黑色,仿佛被一層不祥的陰霾所籠罩。

西域司馬班超佇立在河邊,眉頭緊鎖,緩緩掬起一捧河水。指縫間漏下的砂粒,沾著黏膩的鉛灰,這讓他心中一緊。身為久經沙場的將領,他深知這絕非尋常之象,這是陰氏礦洞洗玉留下的毒渣,其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銳士田慮邁著沉穩的步伐,靴底碾過河灘,忽然停下,碾碎了半截刻著“漁陽工官”的箭桿。他俯身拾起殘箭,眼中滿是憤恨:“匈奴人拿陰氏煉的毒鐵,倒是舍得下本錢,竟妄圖以此侵我疆土,其心可誅!”

眾人抬眼望去,河岸巖畫上新刻的狼頭圖騰在風中似在獰笑。三十六騎靜靜地佇立著,沉默如石,周身散發著凝重的氣息。

吏士徐干手持算籌,仔細丈量著巖畫間距,突然,他冷笑一聲:

“每九尺一圖騰,這正是匈奴薩滿祭祀的規制。”說著,他用力掀開一塊風化的砂巖,露出夾層里陰氏商隊的貨單,目光掃過,聲音愈發冰冷:“輸往匈奴的朱砂、硫磺,足夠煉三百車毒箭,陰氏助紂為虐,與匈奴狼狽為奸,這是要壞我大漢江山社稷!”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銅鈴悶響,仿佛是死亡的喪鐘。于闐國國師西達摩的金轎緩緩轉過山崖,轎簾縫隙間閃過半張青銅面具,左頰刺青竟是陰氏族徽。

西域司馬班超的瑟瑟石匕首驟然出鞘,刃面映出他眼底寒芒,他咬牙切齒道:

“好個‘化外之地’,原是陰氏后院,外戚堡壘,北虜附庸!今日,我班超定要讓這于闐恢復安寧,還我大漢一片穩定的邊疆!”

班超腦海,想起了臨行前,明帝和奉車都尉竇固的信任和期許。

2

班超自西域鄯善得勝歸來,風塵仆仆卻難掩眉宇間的英氣。

他快步走進竇固營帳,向奉車都尉竇固恭敬行禮,而后將此次出使鄯善,鏟除匈奴使節、說服鄯善王尉屠廣送質子入朝之事,一五一十地詳細稟報。

竇固聽聞,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眼中滿是驚喜與贊嘆。他猛地站起身來,雙手緊緊握住班超的肩膀,激動地說道:

“班司馬,你竟能完成如此壯舉,實乃我大漢之幸!”那聲音中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仿佛看到了大漢在西域揚威的希望。

隨后,竇固趕忙坐回案前,鋪開奏章,蘸墨揮毫,將班超的赫赫功勞,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奏明皇帝,并請求選擇再次出使西域的漢使人選。

筆尖在竹簡上沙沙作響,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對班超的贊譽,對班超一行,開拓大漢西域大業的期許。

漢明帝接到竇固奏章,龍顏大悅。他手持奏章,在殿中來回踱步,口中不住地稱贊道:

“班超如此忠勇,有氣節,有智慧,實乃我大漢之棟梁!”

隨后,他立刻下旨給奉車都尉竇固:

“奉車都尉:

像班超這樣的官吏,智勇雙全,正是漢使的最佳人選,你為何不選,卻要另選他人呢?現頒旨,擢升班超,為軍司馬,讓他去完成未竟的功業。”

班超擢升司馬,再次受命出使西域,竇固滿心擔憂又滿懷期待。他特意將班超召至帳中,關切地說道:

“班司馬,此去西域諸國出使,路途艱險,道路坎坷,匈奴余孽未除,路途不寧,我欲多給你些吏士,以保你周全。”

班超卻神色堅定,信心百倍,微微搖頭道:

“奉車都尉大人,屬下請求,只把原來的三十多吏士給我,就足夠了。西域之地,情況復雜,詭譎多變,帶的人多,反而不便行動。

若遇不測,人多反是累贅,行動遲緩,恐難全身而退。屬下有這三十余名精銳吏士,足以應對各種突發狀況。請奉車都尉大人放心!”

竇固看著班超那堅毅的眼神,心中滿是敬佩。他深知班超的謀略與膽識,便不再強求,只是拍了拍班超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班司馬,一切小心,我大漢的榮耀,一統西域的事業,就系于你身了。”

班超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大步走出營帳。他望著遠方那片廣袤而神秘的西域大地,心中豪情萬丈。

他知道,新的征程已然開啟,而自己,必將在這片土地上,書寫屬于大漢的輝煌篇章。

三十余名勇士緊隨其后,他們目光堅定,身姿挺拔,仿佛是一把把即將出鞘的利劍,隨時準備斬斷一切阻礙大漢西域大業的敵人。

3

馬蹄踏碎玉石河畔的薄冰,發出清脆而決絕的聲響,如同一記記重錘,敲擊著這寂靜的雪原。

班超率三十六騎如一股黑色的旋風,風馳電掣般疾馳過昆侖山北麓。狂風在耳邊呼嘯,似是遠古的戰歌,又似命運的低語,撩撥著每一個人的心弦。

銳士田慮緊攥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如虬龍般凸起。他目光如炬,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瞥見前方雪原上突兀的黑色氈帳群,宛如一群蟄伏的野獸,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狼頭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似在向他們發出挑釁的咆哮。

他眉頭緊鎖,扭頭對班超說道:“司馬大人,匈奴人命令于闐王把祭祀場設在漢使營帳對面。豈不是向大漢天使示威嗎?”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與擔憂。

司馬班超勒馬駐足,玄色大氅在朔風中翻卷如鷹隼展翼。他目光如炬,望著河灘上剛剛宰殺的牛羊,鮮血正順著玉石河蜿蜒而下,在冰面上凝成暗紅色的蛇形紋路,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呻吟。

對岸氈帳前,身披玄狐皮的匈奴大巫師西達摩高舉青銅匕首,刀刃折射的寒光刺痛了漢軍將士的眼睛,也刺痛了班超的心。他心中暗想:

“這匈奴使節,竟如此囂張,把祭祀場設在漢使營帳對面。我定要讓他們知道大漢的威嚴不可侵犯!”

于闐王尉遲廣德設宴昆侖殿,這本應是莊嚴神圣之地,此刻卻被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氛圍所籠罩。

青金石地磚上鋪著匈奴汗國的氈毯,那粗糙的紋理與華麗的青金石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是對大漢的公然挑釁。殿柱竟用未央宮螭首殘骸雕成,龍目處鑲著各城邦進貢的瑟瑟石,在搖曳的燭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每一處細節都刺痛著班超的雙眼。

昆侖殿的青銅獸爐吐出刺鼻的麝香,混合著殿內彌漫的酒氣,讓人聞之欲嘔。于闐王尉遲廣德的王座扶手雕著匈奴狼頭,那猙獰的模樣仿佛在宣告著于闐已淪為匈奴的附庸。

班超踏入大殿時,目光如炬,掃過穹頂垂落的五色纓絡。那本該懸掛漢家旌節的位置,此刻卻懸著北匈奴單于所賜于闐王的“順義侯”金印,在燭光的映照下,金印上的紋路顯得格外刺眼。

他心中怒火中燒,三十六柄環首刀齊齊出鞘,寒光閃爍,似要斬斷這無盡的屈辱與陰謀。刀刃出鞘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仿佛是死神的召喚。

匈奴使者們臉色驟變,紛紛起身,手按刀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與敵意。于闐王尉遲廣德相國尉遲迥,也面露驚慌之色,連忙起身解釋。

班超卻不為所動,他目光如電,掃視著殿內眾人,大聲說道:

“大漢天威,豈容爾等踐踏!這‘順義侯’金印,今日我便要將其斬斷,讓爾等知曉,大漢的尊嚴不容侵犯!”說罷,他揮刀斬向那枚金印,刀光閃過,金印應聲而斷,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殿內一片死寂,眾人皆被班超的果敢與威嚴所震懾。

4

“廣德王駕到。”

隨著那悠悠駝鈴聲響,于闐王尉遲廣德的青蓋馬車,如一頭蟄伏的猛獸,碾過那斑駁染血的殿階。

此時的尉遲廣德,剛攻破莎東王國,于天山南道肆意稱王,顧盼之間,盡顯梟雄之姿。北匈奴汗國單于,心憂于闐投入大漢懷抱,速遣匈奴使者,駐扎于闐國王城,如毒蛇般緊緊纏繞于闐國。

班超再次出使西域,首站便是這風云變幻的于闐國。初見,便覺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于闐王尉遲廣德對漢使態度冷淡至極,桀驁之態溢于言表,禮儀周全之態全無。

再看那車轅上懸掛的漢使節杖,原本綴著的赤色牦牛尾,如今已被撕去大半,殘破不堪,似在無聲訴說著這西域的動蕩與不安。

于闐王尉遲廣德面色青白,氣息微喘,脖頸間佩戴的羊脂玉璜隨著咳嗽劇烈抖動。匈奴武士的彎刀,如死神的鐮刀,橫在他膝頭,武士那倨傲的眼神,如利箭般射向漢使班超。

大巫師西達摩,突然從旁閃出,用那鋒利的刀尖挑起還在火爐上炙烤的牛肉,牛肉腥臭的血滴,如雨點般濺在了于闐王尉遲廣德的臉上。

西達摩聲嘶力竭地喊道:“大王,天神發怒,皆因漢人觸犯禁忌!大王為什么要親近漢使呢?漢使遠來,當獻白馬祭河神,請求神靈饒恕!神靈說了,漢使有一匹白馬,趕快牽來祭祀!”

尉遲廣德沉默不語,眼神在班超與匈奴武士之間游移,內心似有千般糾結。班超卻神色從容,爽快答應:

“大王放心,不過是一匹馬而已。大漢富甲天下,豈會吝惜一匹駿馬呢?光是敦煌官廄,就有上萬匹精騎。請國師派人來取。”

這一番話,如巨石投入平靜湖面,激起層層漣漪。匈奴武士面露驚愕,尉遲廣德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光芒,而西達摩則暗自咬牙,疑慮重重。

5

大巫師西達摩的九節青玉杖重重頓地,那聲響如悶雷般在殿中炸開,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壓迫。二十名巫祝抬著那匹白馬,邁著整齊卻又詭異的步伐走上大殿,朝著祭壇緩緩而去。

這匹白馬,本應是駿逸非凡之姿,可如今卻瘦骨嶙峋。雪白的皮毛下,肋骨根根嶙峋如刀,仿佛在訴說著它所遭受的折磨。額前“敦煌官廄”的烙印,原本是榮耀的象征,此刻卻滲著膿血,刺痛著班超的雙眼。

這些軍馬,都是隨大漢將士出生入死的伙伴,立下過赫赫功勛,在班超心中,它們就如同戰友一般。

如今,卻要被當作祭品,成為這巫術的犧牲品,班超的心中滿是悲憤。

“漢家兒郎何在!”班超怒目圓睜,聲如洪鐘,仿佛要將這殿中的黑暗與陰謀都震碎。三十六名武士齊聲暴喝,聲震昆侖,那聲音帶著大漢男兒的血性與不屈,在殿中久久回蕩。

大巫師西達摩見狀,心中一驚,卻強裝鎮定,揮舞著手中的人皮鼓,口中念念有詞。

班超目光如炬,反手擲出匕首,那匕首如閃電般劃過空氣,精準地釘穿了西達摩手中的人皮鼓。

人皮鼓“啪”的一聲炸裂,西達摩嚇得臉色煞白,手中的青玉杖都差點掉落。

就在這時,匈奴武士們察覺到異樣,紛紛拔刀出鞘,刀刃在燭光下閃爍著寒光,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然而,銳士田慮早有準備,他身形如電,帶著人迅速行動,瞬間掀翻了祭壇。巨大的祭壇轟然倒地,揚起漫天塵土。

被縛的漢使從傾倒的銅鼎后踉蹌而出,他的手腕上還纏著浸血的麻繩,顯然是遭到了囚禁與折磨。

班超看到漢使,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心疼,他大步上前,解開漢使身上的麻繩,將他護在身后。

匈奴武士們見陰謀敗露,惱羞成怒,揮舞著彎刀沖了過來。銳士田慮和三十六名武士毫不畏懼,他們手持兵刃,與匈奴武士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搏斗。

刀光劍影中,喊殺聲震天。班超身先士卒,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大漢的威嚴與力量,讓匈奴武士們膽寒。

于闐王尉遲廣德,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面,心中五味雜陳。他既不想徹底得罪匈奴,又對班超等人的英勇無畏心生敬佩。

在這關鍵時刻,他終于做出了決定,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匈奴武士們聽到于闐王尉遲廣德的命令,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班超也示意手下勇士停止攻擊,他目光堅定地看著尉遲廣德,等待著他的抉擇。尉遲廣德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今日之事,本王已知真相。漢使乃大漢天朝使者,豈容爾等隨意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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