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暮色如墨,漸漸籠罩了鄯善荒原。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假司馬班超設宴,款待部屬將士的消息一傳開,將士們個個喜笑顏開,一路歡聲笑語,如潮水般涌向大帳,準備在這荒原之上,大搓一頓,一解連日來的疲憊與思鄉之情。
盛宴之上,珍饈美饌琳瑯滿目,醇香美酒汩汩流淌。
三十六位英雄豪杰,仿若久旱逢甘霖,敞開肚皮,大快朵頤。他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氣氛熱烈到了極點,一個個吃得滿面紅光,興高采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皆已酣暢淋漓。
班超見時機成熟,借著酒力,緩緩起身,目光如炬,掃視著在座的每一位勇士。他聲音低沉而有力:
“諸君,我等冒著生死危險,來到這鄯善荒原之地。此處天高皇帝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們唯有依靠自己,方能在這絕境,求得生機。”
他頓了頓,神色愈發凝重:
“君不見那北匈奴汗國的使節,才來鄯善,不過幾天,鄯善君臣,便如墻頭草一般,前恭后倨,失了禮節。
倘若有一天,鄯善君臣受到北匈奴使節的威脅,將我等大漢天使,當作投名狀,送給匈奴汗國,那我們這些人的骨頭,恐怕就要永遠留在異國他鄉,成為野狼的美餐了。”
此言一出,大帳內瞬間鴉雀無聲,仿佛時間都凝固了。將士們的笑容,僵在臉上,原本熱鬧的氣氛蕩然無存,只余下篝火噼啪燃燒的聲響。
銳士田慮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抱拳,目光堅定:
“司馬大人,我等追隨大人您多年,深知您才干出眾、智慧超群。昔日在蒲類海,伊吾盧,您帶領我們浴血奮戰,建立赫赫功績。
如今,我們身處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是生是死,我們都愿追隨司馬大人,絕無半點膽怯退意!”
吏士徐干也大聲附和:“沒錯,司馬大人,您說怎么辦,我們就怎么辦,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其余勇士紛紛響應,聲音響徹大帳。班超望著眼前這群生死與共的兄弟,心中豪情萬丈。
9
危機四伏的鄯善荒原,夜色如墨,中軍大帳內氣氛卻緊張得如同即將引爆的火藥桶。
班超望著眼前同心同德的三十六位部屬將士,心中滿是欣慰,信心如燎原之火般熊熊燃燒。他目光堅定,聲音洪亮而有力:
“諸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形勢危急萬分,我們豈能坐以待斃,不先發制人以求自保?”
話音剛落,部屬田坎便起身建議道:
“司馬大人,從事大人是朝廷正使,大人何不先與從事大人商議呢?”此言一出,大帳內氣氛瞬間微妙起來,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班超身上。
班超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怒色,他慷慨激昂地說道:
“諸君!吉兇決定就在今天。從事大人乃文弱書生,迂腐的士大夫,是個只懂文墨的平庸官吏,豈能知曉這江湖險惡、蠻夷奸詐無比?
若他知曉我們的計劃,必定會因害怕而畏手畏腳,拿不定主意,最終讓密謀泄露,毀了我們的大事。
若從事大人不贊同我們的謀略,我們可將他留在使節大營。若我們事敗,與他無關。屆時,請從事大人,將此斷帛呈交竇將軍,言班某等未曾辱漢節即可。”
窗外,駝鈴悠悠傳來,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三十六死士齊刷刷地按刀而立,頷首贊同道:
“假司馬大人言之有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豈能束手就擒,不拼死一搏呢?”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絕,仿佛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班超見此情景,心中豪情萬丈。他猛地抽刀,割裂帛書,大聲說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成敗在此一舉!”那帛書在刀光中飄落,仿佛是命運的一紙宣判。
此時的班超,心中思緒萬千。他深知,此次行動風險巨大,一旦失敗,自己和這三十六位兄弟都將命喪黃泉。
但為了大漢的尊嚴,為了兄弟們的生死存亡,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他回想起自己帶領兄弟們在蒲類海建立的赫赫功績,那些并肩作戰的日子,那些血與火的考驗,都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明白,在這荒原之上,沒有退路,唯有勇往直前,才能殺出一條生路。
“兄弟們,今日我們便以這荒原為戰場,以匈奴人為敵,殺出我們的尊嚴,殺出我們的生機!”
班超的聲音在大帳內回蕩,如同一面戰鼓,激勵著每一位將士。
三十六死士齊聲高呼:“殺!殺!殺!”那聲音響徹云霄,仿佛要沖破這黑暗的夜空。他們緊緊握住手中的刀,眼神中燃燒著對勝利的渴望,對命運的抗爭。
10
亥時,夜色如墨,荒原之上寒風呼嘯,似鬼哭狼嚎。銳士田慮帶著一隊人馬,如鬼魅般在夜色中急行軍,悄無聲息地朝著匈奴使節的營地摸去。他們的腳步輕盈而堅定,每一步都帶著對勝利的渴望和對敵人的仇恨。
假司馬班超伏在沙丘之后,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百丈外篝火旁的匈奴使者。那篝火在風中搖曳,映照著匈奴使者猙獰的面容,他正用彎刀肆意切割著烤鹿,那貪婪的模樣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著他的囂張與傲慢。鹿頭上掛著的木牌上,“鄯善貢品”四個字格外刺眼,仿佛在嘲笑班超等人的無能為力。
吏士徐干壓低聲音,在班超耳邊低聲道:
“司馬大人,風轉向了。”
班超微微一怔,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這風轉向,于他們而言,既是機遇,也是挑戰。若利用得當,這風或許能成為他們突襲的助力;但若稍有不慎,也可能暴露他們的行蹤。
班超眉頭緊鎖,目光在匈奴營地和周圍環境之間來回掃視。他深知,此刻的每一秒都至關重要,稍有猶豫,就可能錯失良機。
他看著那篝火旁的匈奴使者,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殺意。這些匈奴人,不僅霸占了鄯善的貢品,更對大漢的威嚴構成了嚴重威脅。今日,他定要讓這些匈奴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徐干和眾人做好準備。
田慮帶領的先鋒隊伍已經悄然靠近匈奴營地的邊緣,他們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匕首,隨時準備刺向敵人的心臟。
班超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仔細地觀察著匈奴營地的布局和守衛情況。
匈奴汗國使節營地周圍,匈奴士兵們三三兩兩地巡邏著,他們的警惕性似乎并不高。或許是因為他們自恃實力強大,又或許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荒原之上對他們發起突襲。
班超心中暗自冷笑,這些匈奴人真是太過自大了,今日,他們就要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
“徐干,你帶一隊人從左翼包抄,務必切斷匈奴人的退路。田慮,你帶領先鋒隊伍從正面發起攻擊,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力。其余人跟我,從右翼突襲,直取匈奴使者。”班超迅速下達命令,聲音低沉而堅定。
眾人紛紛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決心。他們知道,這一戰,關乎著他們的生死存亡,關乎著大漢的尊嚴和榮譽。他們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等待著班超的號令。
風,依舊在呼嘯著,仿佛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戰斗奏響戰歌。
11
子時,天地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籠罩,蒲昌海西岸的沙丘宛如凝固的巨浪,在夜色中沉默而猙獰。
班超靜靜地伏在刺骨的沙礫間,身體與這荒原融為一體。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緊緊盯著百丈外匈奴營地的篝火。那篝火在風中肆意跳動,將金帳上的狼頭纛映得猙獰如活物,仿佛一頭張牙舞爪的惡狼,隨時準備撲向他們。
徐干喉結滾動,聲音低沉而緊張,他正低聲數著哨崗:
“十二人……不,東北角沙坑還藏著兩個隱蔽的哨兵。”每一個數字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眾人的心頭。他們深知,這些哨兵就是匈奴人的眼睛,一旦被發現,他們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田慮緩緩拔開皮囊塞子,一股西域火油的刺鼻味瞬間混入夜風之中。這火油,是他們此次行動的關鍵武器,也是他們與匈奴人決一死戰的希望。
班超抓起一把細沙,輕輕拋向空中。沙粒在風中斜飛如箭,直指匈奴使節的馬廄。他心中默默計算著風向和距離,每一個細節都關乎著這場戰斗的成敗。
班超抽出奉車都尉竇固所親賜的瑟瑟石匕首,寒光在夜色中閃爍,映出三十六位勇士一雙雙充血的眼。
那眼中,有憤怒,有決絕,更有對勝利的渴望。他們跟隨班超來到這荒原之上,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他們要用這把匕首,斬斷匈奴人的囂張氣焰,為大漢的尊嚴而戰。
“田慮兄弟,你帶十人燒馬群。徐干兄弟,你負責射殺哨崗金箭者,余者隨我斬纛,燒大帳!”班超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田慮點了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果敢。他帶著十名勇士,如同鬼魅般朝著馬廄潛去。他們的身影在沙丘間若隱若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徐干則迅速找好位置,拉弓搭箭,目光緊緊鎖定了哨崗上手持金箭的匈奴士兵。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緊張和興奮。他知道,這一箭,將決定他們能否順利發起突襲。
其余的勇士們緊緊跟隨在班超身后,他們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晰。班超握緊匕首,心中默默祈禱著。他知道,這場戰斗將是一場生死較量,但他們沒有退路。為了大漢,為了兄弟,他們必須勇往直前。
12
北匈奴汗國大使節阿提拉,此刻正肆意地用彎刀割開烤全羊,油脂滴在火中爆出藍黃色的火焰,那囂張的模樣仿佛這荒原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帳內,十余名武士醉眼惺忪,手里傳看著鄯善王尉屠廣獻上的羊皮卷,上面繪著漢使驛館的方位與暗道,他們的笑聲在帳內回蕩,全然不知危險已悄然降臨。
忽有親兵掀簾而入,滿臉擔憂地向阿提拉報告:
“使節大人,漢人使團送來十壇蒲桃酒,恐怕那伙漢賊,已生退意!漢狗奸詐,謹防漢賊用毒,待天亮之時,核驗之后,我們再開懷暢飲。”
阿提拉不屑地哼了一聲,踹開酒壇封泥,琥珀色液體滲入沙地,香氣撲鼻。他大笑道:
“阿攝言之有理。這伙漢狗倒還識趣,知道孝敬我單于天使!”
此刻的他,早已昏昏欲睡,哪里還能察覺到酒香中混著石脂的異常氣味,更不知班超昨夜已將驛館存酒盡換火油,一場針對他的致命陰謀正悄然展開。
百丈外沙丘后,班超耳貼地面,仔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駝鈴響三聲,這是北匈奴使節巡兵換崗的暗號。
他心中一緊,知道時機已到。他猛然揮臂,那動作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這寂靜的夜空。三十六道黑影如蝎群散開,他們身形矯健,動作敏捷,仿佛是黑夜中的幽靈,朝著匈奴營地悄然逼近。
13
夜,如一塊濃稠的墨,沉甸甸地壓在蒲昌海西岸。北匈奴汗國使節阿提拉的營地內,火光搖曳,人影晃動。阿提拉正沉醉于烤全羊的美味之中,渾然不知危險已如鬼魅般悄然逼近。
突然,吏士徐干眼神一凜,手指輕勾弓弦,一支裹著浸油麻布的箭鏃呼嘯而出。那箭鏃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在夜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當它擦過銳士田慮手中高舉的火折子時,“騰”地燃起,瞬間化作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箭。
弓弦震響,那火箭如一只憤怒的赤鴉,帶著熾熱的火焰,撲向北匈奴汗國使節的馬群。剎那間,馬群受驚,嘶鳴聲震徹夜空。戰馬們如瘋了一般橫沖直撞,將柵欄撞得粉碎。帶著滿身流火的戰馬,如同一群失控的惡魔,沖入糧帳。
火舌瞬間如兇猛的野獸,張牙舞爪地吞沒了三十車草料。那本是鄯善王特意供給匈奴軍隊的冬儲,此刻卻在這熊熊大火中化為灰燼。濃煙滾滾,直沖云霄,照亮了整個營地。
“漢軍襲營!”北匈奴汗國的金箭哨衛驚恐地大喊,剛拉滿弓,準備反擊。然而,徐干的第二箭已如流星般疾射而來,瞬間穿透其咽喉。那哨衛瞪大了雙眼,手中的弓“哐當”一聲掉落在地,身體緩緩倒下。
班超見狀,大喝一聲,縱身躍過著火的車架。他身形矯健,如猛虎下山。環首刀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他揮刀劈開一名匈奴武士的皮甲,刀鋒卡在肋骨的瞬間,他反應極快,反手以匕首刺入其眼眶。那匈奴武士慘叫一聲,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