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發生什么?看看南朝陳國便一目了然了。”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在這國之將傾的危急關頭,有些商賈卻只知追逐私利,全然不顧國家安危。”張令徽神色冷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斬釘截鐵地回應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如今我大遼危亡就在眼前,自然要有所取舍。若犧牲這些商賈的利益,便能換來我大遼國祚的延續,想必陛下,以及小婉姑娘口中那些朝廷權貴,都會舉雙手贊成。”
說到此處,張令徽微微一頓,目光緊緊鎖住盧小婉,沉聲道:“對于這樣的解釋,小婉姑娘可還滿意?”
言罷,他緩緩轉身,正面看向盧小婉,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盧小婉被張令徽這番話氣得渾身顫抖,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可她自幼在家族中耳濡目染,深諳局勢不利時需隱忍。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臉上重新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說道:“都監,如此重稅,實乃釜底抽薪之舉,這對我大遼商業根基的打擊,恐怕比敵軍的兵鋒更為致命。”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心中卻暗忖,必須盡快想出應對之策,不能讓家族平白遭受這無妄之災。
盧小婉心中正暗自焦急、憤懣不已。
面對張令徽步步緊逼的態勢,她原本還在心底權衡、思量諸多利弊,試圖以較為溫和的方式化解眼前困局。
然而,對方那毫不松口、一再威逼的強硬態度,瞬間點燃了她內心深處潛藏的倔強與果敢。
盧小婉直勾勾地看著張令徽,無言以對。
對他的軟硬不吃,她也毫無辦法,自己報上家世之后對方不受任何的影響,盧小婉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
剎那間,她只覺腦海中靈光一閃,既然局勢已然如此,對方絲毫不給回旋余地,那自己也無需再瞻前顧后、有所顧忌了。
張令徽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盧小婉,那眼神中悄然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玩味之意。
恰在此時,盧小婉清脆卻又帶著幾分決然的言語傳入他耳中,令他整個人心頭猛地一震,仿若被一道驚雷擊中。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都監出身怨軍,身為漢人,卻連番擴軍,如今掌控不下兩萬兵馬。這些條件,再加上您這個特殊身份,對于契丹族來說,才是真正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吧?”
盧小婉挺胸挑眉,字字擲地有聲,那眼神中滿是無畏與堅定,直直地回望著張令徽。
張令徽聽聞此言,頓時語塞,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雙唇微微開合,卻愣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默默凝視著眼前這個言辭犀利的女子。
張令徽:“......”
“二十萬錢,三萬石糧食!”就在這略顯尷尬的沉默氛圍中,張令徽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盧小婉聞言,先是一愣,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之色,莫非自己方才那番大膽的言論真的起作用了?
這般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當下她立刻不假思索地追問道:“都監這是同意了?”話語中滿是急切與期待。
張令徽微微頷首,動作簡潔干脆,權當是給予了回應,隨后又補充道:“三日內完成,沒問題吧?”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商稅呢?”盧小婉心思一轉,緊接著拋出這個關鍵問題。
“三成!”張令徽言簡意賅地給出答案。
盧小婉心中快速運轉,暗自思量,這些要求雖說與家族最初所期望的標準存在一定出入,但細細想來,倒也相差不算太大。
況且,眼下好不容易才將這難纏的張令徽說服,若是此刻再過多糾纏、提出異議,只怕會節外生枝,壞了大事。
念及于此,她當即蓮步輕移,臉上瞬間綻放出如花般燦爛的笑容,柔聲道:“既然都監如此爽快,何須三日?小婉現在就可以滿足都監您的需求。”話語間透著滿滿的自信與誠意。
“除此之外,我盧氏有重要情報告知都監。”她話鋒一轉,神色間多了幾分神秘。
張令徽聽聞,不禁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不解地看向對方。
只聽盧小婉笑意盈盈地說道:“想必都監已經收到消息,有車輛從霧龍山方向而來。”
她稍作停頓,她故意賣了個關子,而后繼續道:“實不相瞞,車輛上運送的正是送給常勝軍所需物資,想必這個時候已經抵達涿州了。”
恰在此時,斡里太神色匆匆,疾步而至,稟報道:“啟稟都監,外邊有自稱盧氏商行的人前來,說是要犒勞我常勝軍。”
張令徽聞言,立刻將目光投向盧小婉,只見后者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與得意。
張令徽面色一沉,旋即恢復鎮定,沉聲道:“既是盧氏商會,那便是我常勝軍的朋友,讓劉仲先去接見。”
“諾!”斡里太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而后轉身離去。
“小婉姑娘所言重要情報是?”張令徽將注意力重新轉回盧小婉身上,追問道。
“霧龍山匪寇,淶水劉氏余孽,劉建之子劉挺,亦或是劉里忙。”盧小婉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
張令徽聽聞,不禁微微一怔,原本銳利的雙眸瞬間瞇起,陷入了深深的沉吟之中,腦海中快速思索著這背后所隱藏的種種深意與關聯。
......
盧小婉見狀,微微欠身,福了福身,而后轉身邁著略顯急促的步伐匆匆離開營帳。
走出營帳的那一刻,刺眼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落在她身上,可她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心中寒意反倒愈發濃烈。
她徑直走向早已等候在外的馬車,撩起裙擺,登上馬車,隨后輕輕放下簾子,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
她靠在車壁上,眼神中滿是憂慮之色。
她心里十分清楚,這看似達成的合作,實則是張令徽給她以及盧氏家族設下的一場嚴峻考驗。
亦或是投名狀。
若在此時心生退意、選擇退縮,那之前自己所付出的諸多努力、家族所謀劃的一切,都將如泡沫般瞬間破滅,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