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監，您這般猜忌，可就有些傷我們盧氏的真心了。”

“我們盧氏一心為大遼社稷著想，這些年在涿州州，為朝廷上繳賦稅、安撫百姓，可從未有過二心。前任知州之事，與我盧氏沒有任何關系，如今劉建一族已被懲處，此事也該塵埃落定了。”盧小婉輕輕拂了拂鬢邊的發絲，動作優雅至極，卻又暗藏著一股倔強。

她語氣誠懇，可話語中的堅持卻絲毫未減。

“塵埃落定？”張令徽冷笑一聲，緊接著道：“小婉姑娘怕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這官場之事，盤根錯節，稍有不慎，便會牽扯出更多事端。如今常勝軍在邊境戰事吃緊，正需各方全力支持，我身為都監，自當為其謀求出路。

可若這涿州背后隱藏著諸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又怎能輕易放過。”

他放下手中茶盞，雙手抱胸，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盧小婉。

盧小婉咬了咬下唇，心中暗自思量，這張令徽果然難纏，不輕易被自己的話語打動。

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都監，既然您如此在意常勝軍，那我們不妨再談談合作之事。我盧氏在涿州人脈廣泛，不僅能為常勝軍提供物資支持，還能利用家族眼線，為常勝軍打探敵軍情報。如此一來，對都監而言，定是如虎添翼。”

她向前邁了一步，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試圖用利益再次打動張令徽。

張令徽沉默片刻，心中權衡著利弊。

盧小婉所言并非全無道理，盧氏家族的勢力若能為常勝軍所用，的確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當前困境。

但他也深知，盧氏一族野心勃勃，與他們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張令徽心中哀嘆，終究是常勝軍立足未穩，不然何至于忌憚區區商賈？

“小婉姑娘的提議，聽起來倒是不錯。”張令徽緩緩開口，“只是這合作之事，非同小可，我需細細考量。而且，在這之前，姑娘還需向我證明盧氏的誠意。”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盧小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盧小婉心中一喜，她知道，事情有了轉機。“都監但說無妨，只要是我盧氏能做到的，定當全力以赴。”她語氣堅定，眼中滿是期待。

“好，那我便直說了。”張令徽坐直身子，表情嚴肅起來。

“我要你盧氏在七日內，籌集十萬石軍糧，送往常勝軍駐地。若此事能順利辦成，我便考慮與你們盧氏進一步合作。”他目光緊緊鎖住盧小婉，觀察著她的反應。

盧小婉聞言，心中一驚，十萬石軍糧，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短時間內籌集起來，談何容易。

即便是家族能夠籌集，也不能籌集。

十萬石糧食，乍一聽數量驚人，對盧氏家族而言，雖不至于瞬間傷筋動骨，可常勝軍的胃口猶如無底洞，今日滿足了這十萬石的需求，明日又會提出何種難以承受的要求？

盧氏家族再龐大，也經不起這般無度的索取，長此以往，家族勢必被拖垮。

再者，將目光投向當下局勢，大遼如今的處境可謂岌岌可危。

遼軍在金兵凌厲的攻勢下，全面陷入被動，五京之中，已有四京相繼淪陷敵手，僅存的燕京此刻也仿若風中殘燭，在風雨飄搖中搖搖欲墜。

雖說剛剛在與宋國的交鋒中取得一場勝利，但這場局部的勝利，真能如定海神針般扭轉整個大遼的頹勢，改寫這山河破碎的命運嗎？

宋國，即便遭受此次挫敗，可其底蘊深厚，憑借著那些花樣百出、堪稱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加之龐大充足的人口基數，要再次組織起浩浩蕩蕩的兵馬，揮師北上，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權衡利弊之下，常勝軍顯然還不值得盧氏家族為此孤注一擲，將全部身家性命與未來都押注在他們身上。

這般思索之下，盧小婉原本明亮的雙眸瞬間黯淡下去，神色間滿是無奈與哀愁，她輕輕嘆息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委屈與不甘，緩緩道：“我盧氏一族此次前來，本是帶著十足的誠意，滿心想著能與都監攜手，共解當下之困。

卻不曾想，都監一再這般為難我們。一百萬錢，十萬石糧草，如此巨額的數目，對我盧氏一族而言，實在是無力承擔，根本拿不出來啊。”

張令徽聽聞，神色平靜，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既如此......小婉姑娘請回吧，涿州的大門，往后依舊為盧氏敞開。”

“啊！”盧小婉聞言，不禁輕呼出聲，眼中滿是詫異與不解。

張令徽見狀，挑眉問道：“怎么？小婉姑娘不愿離開？”

盧小婉急忙回過神來，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追問道：“不是，都監，您此話當真？”

“自然，我張令徽向來行事公正，一是一，二是二，一碼歸一碼。”

張令徽神色嚴肅，目光堅定，繼續說道，“只是如今我大遼正深陷內外交困之境，前有金兵如狼似虎，后有宋國虎視眈眈，處于宋、金的雙重夾擊之中。

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往后對于那些不能自證清白的商賈，要征收十成商稅，這一點，望小婉姑娘回去之后，務必告知家族眾人。”

張令徽一口氣將這番話說完，臉上重新掛上那似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直直地盯著盧小婉，仿若要將她的心思看穿。

自證清白？

十成商稅！

盧小婉聽聞這兩個詞，只覺腦袋‘嗡’的一聲，瞬間炸開。

她那原本美麗動人的眼睛瞪得滾圓，滿是震驚與憤怒，身子不受控制地‘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胸膛劇烈地起伏不定，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此刻的她，只覺自己仿若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絕境。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懊悔不已，原以為對方會念及盧氏家族的勢力與誠意，沒想到竟在此處設下這般陷阱等著自己。

“十成商稅？都監，您可知道，一旦實行此舉，會引發怎樣可怕的后果？”盧小婉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頓地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