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徽天生笑面。

相貌也清秀俊朗。

難怪會和郡主，不，如今的太平公主傳出緋聞。

盧小婉暗自點頭，今日見面，感覺傳聞不虛，對方果然很年輕，即使板著臉看上去也像是樂呵呵的，讓人自然而然的產生親近感。

不過對方身上流露出來肅殺、邪氣卻給人帶來一股說不出來的威懾力。

若是被他看著，就好像被頭可能隨時撲上來的惡狼盯著似的，這一點是傳言中沒有提起過的，總體來說，張令徽的外表和內在氣質截然相反，他就像是個矛盾的綜合體。

她在打量張令徽，后者也在打量她。

盧小婉穿著盛裝，美麗之余，更顯得雍容華貴，讓人想不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都難。

這是個漂亮又自傲的女人！

張令徽心中冷笑，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的表露。

他雖然不清楚，盧氏為何突然現身，又讓一位女子出現，但是盧氏作為商賈，多半是利益驅使罷了。

這算是美人計嗎？

諸多念頭涌過，他笑呵呵地說道：“堂堂范陽盧氏富可敵國，海內皆知，想要用二十萬錢，就想打發我常勝軍，是在施舍乞丐嗎？”

富可敵國，海內皆知！

盧小婉心頭一驚，手中茶杯險些滑落。

盧氏即便真是這樣，也不能坦然承認，這不是明擺著把自己當成一塊肥肉，送給人家嗎？

在此之前，她也曾和父親商議過，最后得出結論最好是重返涿州。

涿州本就是盧氏大本營。

以如今遼國的局勢，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投靠南朝宋國，奈何宋國雖然富甲，汴梁繁華鼎盛，但是這些和商賈百姓關系不大。

雖然宋朝對商賈采取較為寬松的政策，商人不受歧視程度低，但稅收方面仍然導致利潤降低。

再者，官員等特權階層經商，他們可以利用自身的資源和政治權力，在資金籌集、商業渠道等方面比普通商人更具優勢，普通商人則缺乏這些資源，面臨更強烈的資本競爭壓力。例如在交通、市場攤位等資源分配上可能受到排擠。

即便可以參與科舉，商賈及其子弟可以入學讀書、參加科舉考試，一旦在仕途有所發展，的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家族利益，但那只是相對而言。

盧氏世代生活在契丹治下，早已習慣了方方面面，貿然投靠宋國，不出一口大血，很難立足。

而北面冉冉升起的金國，在家族看來太過野蠻，貿然投靠過去，指不定尋個由頭全族遭殃。

至于西面的夏國，稅種繁多，什么交易稅、過境稅、店鋪稅等，而且賦稅也高，而夏國的法律更傾向于保護地主、貴族等階層的利益。

而且，商賈在官場上沒有話語權。

想來想去反而都不如契丹。

“都監言重了，我范陽盧氏自始至終，一顆忠心皆系于大遼，此等赤誠，日月可鑒吶?！北R小婉身姿輕盈，微微側身，手拄椅子把手，身子仿若帶著幾分柔媚卻又不失端莊地往前探了探。

面上掛著笑瞇瞇模樣，聲音輕柔卻又透著堅定說道。

“哈哈......”張令徽聽聞此言，猛地仰頭，發出一陣爽朗至極的大笑。

笑罷，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瞬間轉向盧小婉，緊接著開口道：“那么，小婉姑娘對于前任知州暴斃一事，又當如何解釋呢？”

此刻的他，雖是臉上依舊掛著親和的笑容，可出口的言語卻如臘月寒霜，冷得徹骨。

盧小婉聽聞此問，心中猛地一緊，暗自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和張令徽接觸時間不長，起初她心中還存著幾分輕視，但態度上已不敢再流露分毫，張令徽這個人可比她想象中要難纏得多。

她只當對方不過是帶兵打仗的莽夫，可幾番交鋒下來，她才驚覺自己大錯特錯。

眼前的張令徽，行事風格、思維謀略，可比她之前所預想的要難纏千百倍，此刻她心中已然收起了小覷之意，神色間也多了幾分凝重。

“都監不是已然將此事調查得清清楚楚了嗎？易州淶水劉建那一族，不也已經被陛下下令誅殺了?！北R小婉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倔強，微微抬高了下巴說道。“這般栽贓陷害于我盧氏一族，我們可是決然不會接受的?！?

她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接著又快速調整情緒，話鋒一轉。

“都監可曾細想過，二十萬錢若堆積起來，那會是怎樣一番壯觀景象？在如今這局勢下，合作才是共贏之道，合則兩利嘛。想必都監也是知曉，常勝軍若能得到我盧氏一族的傾力相助，往后處境定會比現在要好上許多許多?！?

盧小婉一口氣將這番話說完，每一個字都仿若帶著千鈞之力，說得斬釘截鐵、言之鑿鑿。

語畢，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張令徽，神色一沉，繼續道：“都監如此聰慧，定然也了解們盧氏一族與朝廷諸多權貴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

若是貿然得罪了我們，我想，這對于都監往后的仕途之路，恐怕也不會帶來什么好處吧！”

她在說話之時，身姿挺立，臉上滿是胸有成竹的神色，那派頭，竟仿若自己已然站在了世界之巔，以一種高高在上、施舍者的模樣俯瞰著眼前的張令徽。

張令徽聽聞盧小婉這番軟硬兼施的話語，臉上的笑容并未褪去，可眼神卻愈發深邃，讓人難以捉摸其內心想法。

他微微轉動手中的茶盞，盞中茶水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蕩，發出細微聲響，在這靜謐且充滿火藥味的房間內，竟顯得格外清晰。

“小婉姑娘，你這話說得倒是輕巧?！睆埩罨战K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劉建一族雖已伏誅，可此事疑點重重，真就如表面這般簡單？你盧氏一族在這涿州經營多年，人脈錯綜復雜，前任知州暴斃，其中牽扯到的利益糾葛，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他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盧小婉，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絲慌亂。

盧小婉心中雖有些忐忑，但多年來在家族中歷練出的沉穩讓她迅速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