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起不會死了吧？
陳念嚇得直接站了起來，舉著手機，大聲的對著院子里喊，雨水不停的砸在她的臉上，她睜不開眼，卻還是聲嘶力竭。
“你快放開他，不然我就報警了。”
男人可能是被突然出現的女聲嚇到了，唰得一下回頭，緊緊盯著陳念，他看到了女孩手里的手機，緊緊皺了一下眉頭。
“把視頻刪了，不然我弄死你。”
他的嗓子好像受傷了，聲音很嘶啞，強烈的怒意壓在他的嗓子里，讓他想要爆發，但他忍住了，手上使力把水桶里的方云起扯了出來。
方云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陳念從背影看不出他是否活著，卻又不敢貿然靠近，畢竟那個男人還在。
她一個女生，肯定是打不過對方的，不過她也不怕，馬龍的廠子就在對面，要不是廠里機器的聲音太大，從里面聽不見，不然早就出來看了。
“如果你現在離開，并不再傷害他的話，我可以保證這個視頻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陳念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懼意的說了出來，面對這種人渣，她不會退縮，畢竟他們也只會對弱小動手，面對強硬的人，就會瞬間縮進角落。
“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男人說完這句話后，隨后重重踢了方云起一腳，張嘴道：“只要你告訴我那個小賤人在哪，我就放過你，你好好考慮。”
說完，就起身往門外走，陳念看他動作，連忙拿著手機就往廠里跑，男人坐在摩托車上，陳念站在廠門口里，兩人目光對峙，誰也沒退。
幾秒后，隨著男人摩托車啟動聲響起，他走了。
黑色的雨衣，破舊的車子，不高的身高，這樣一個普通的男人，看不出絲毫的暴力傾向。
陳念裝起手機，一溜煙的跑進方云起旁邊，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喊了幾聲，看沒動靜，只好慢慢的把他翻了過來。
蒼白的臉上，臟泥和血混雜在一起，沾著頭發，他緊閉雙眼，陳念顫巍巍的抬起食指，放在他的鼻息下，若有似無的熱氣噴上去。
他還活著。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現在去找我姐夫，讓他開車帶你去醫院，你堅持一下，好嗎？”
說完，陳念就起身準備離開，剛站起來，就感覺褲腿處好像被拉了一下，很輕，她瞬間低頭看去，發現方云起的眼睛睜開了一點。
“我不去醫院。”
“你流了這么多血，不去醫院怎么行，你就聽我的吧！”
“我不去醫院，我沒錢，你要是真的……可憐我，就聽我的，否則，你就走吧。”
說著他就又閉上了眼睛，渾身透露著抗拒，雨水打在他的全身，把臉上的臟污沖去不少，稀稀拉拉的流進了頭發里，眉毛和眼睛的凹陷里積了水，讓人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陳念起身走進了屋里，一片狼藉里，輪椅倒在其中，她伸手扶起，抬著走出了屋里。
簡陋的房子，坑坑洼洼的土地被沖的有些軟，放眼望去，一片片水洼，陳念把方云起扶在輪椅上，往屋里推去。
泥水沾臟了輪椅，越推，輪子上的臟污就越多，到最后，陳念有些推不動，但還是咬著牙往里推。
可能她真的是巴黎圣母院逃出來的吧，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視而不見。
幸好馬龍廠里有醫藥箱，雖然東西不多，但也足夠應急，她左手抱著醫藥箱，右手攥著毛巾和水壺，像在和死神爭分奪秒般，沖向了方云起。
方云起的手修長白皙，本應該很宜人，卻被縱橫交布的傷口破壞了美感，有新傷也有舊痕，傷口的血流的緩慢，紅通通一片，乍一看很是駭人。
陳念搜索了一下教程，大概看了一遍，才托起他的手，慢慢處理了起來。
因為是第一次處理傷口，把握不住輕重，好幾次陳念自己都能感覺到下手重了，本以為他會喊疼，抬眼望去，他的臉上毫無波瀾，只安安靜靜的低著頭，看著兩人交匯的雙手，不知在想什么。
“右手這兩天最好不要沾水，不然會留疤。我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但我錄了視頻，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傳給你。”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陳念沒太聽懂，下意識回問了一句。
“為什么要幫我？”
方云起還是低著頭，看著兩人交匯的雙手，他不懂，也想不明白，怎么會有人這么好心，原意幫助一個對自己毫無用處的陌生人，甚至對她不算友善的陌生人，他想了又想，過往短暫的人生經驗讓他想不出答案，直到面前響起聲音，他才瞬間抬頭。
“因為你好看！”
她白色的短袖變得臟兮兮，到腰的長發也被雨水打成一綹一綹，幾根貼在臉上，她微微笑了笑，爽朗的聲音，吐出了那句帶著點玩笑意味的話語。
方云起怔然了一瞬，“好看”？
這個詞語離他很遙遠，他過往二十一年的人生里，也就媽媽夸過他好看，偶爾媽媽清醒時，會溫柔的摸著他的頭，說他隨了自己的好樣貌，以后一定能找個好媳婦。
雨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很大，聽起來還有呼呼風聲，剛剛順手被陳念關起的門，和亮起的燈，照著正在一點一點變干凈的小屋。
方云起坐在輪椅上，鼻子的傷口處傳來絲絲痛感，仿佛剛剛執著棉簽清理傷口的人還在面前，又仿佛剛剛交疊在一起的雙手，還在傳遞溫熱。
他聽著窸窸窣窣的掃地聲，胸口也應和的回應了咚咚的跳動聲，一聲對一聲，像在對歌，慢慢的，胸口的聲音變大，跳動的越來越快，仿佛想要從嘴里跳出來看一看是誰在跟它對歌，方云起抬手撫上了胸口，至此才明白跳動聲響的來源，是他的心臟。
陳念把垃圾裝進編織袋，端起盛滿熱水的水盆放在桌子上，看江澤瑞接過毛巾，就準備離開，可還沒等開口，就聽到了一聲問話。
“你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