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連續熬夜打游戲了?”肖培風又來劉凌單位見客戶了。
劉凌所在的醫院是省級綜合醫院,規格很高,醫院有生也有死,肖培風家里又是做喪葬生意的,自然大部分客戶都在這邊。
不過,他們這個行業發展到如今已經是客戶主動上門了,不再需要推銷宣傳,這不臨終關懷vip病房那邊好幾家都在他家墓園提前買好了墓地,這年頭墳墓的價格換算成平方的話跟活人住的房子差不多了,位置好的價格自然更高。
他秉承著服務行業的精神,少東家親自帶著圖紙讓客戶挑位置,有些想得開的老人一點不避諱,還得親自挑。
肖培風跟劉凌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飯搭子,現在步入社會了,剛巧兩人的工作還能時常見面,這不就約著一塊吃晚飯。
這不劉凌出來的時候肖培風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一瞧劉凌的模樣仿佛幾夜沒合眼還上山打老虎,垂頭喪氣的,脖子都耷拉著,臥蠶腫得都快趕上他眼睛大了,眼睛里全是血絲,連著身上斜挎的包都顯得半死不活。
“好累……兄弟……太累了。”劉凌拖著步子走到肖培風身邊抬手往人家肩膀上一搭,整個人卸力了一般歪在對方身上,嗓音還有點啞。
肖培風翻了個白眼,十分嫌棄的把人從身上扒拉開,然后退開半步,劉凌不滿作勢又要靠過來,肖培風眼疾手快的往邊上一躲,直接一掌抵在劉凌胸口,胳膊伸得直直的,“你給我站好!別整這一出,這人來人往的!”
“嘖,都是兄弟,我都要倒下了,你還不扶我一把?”劉凌回敬了一個白眼,提高了音調控訴,“見死不救!”
肖培風嘆了口氣,他一直努力想塑造一個成熟高冷的社會形象,看著劉凌努力演繹出惡狠狠的眼神,他忍住了嘲笑,收回手,從前額往后撥了一下頭發,十分臭屁的挑了挑下巴,“救救救,晚上我請客。”
這個點還有其他同事也下班了,遇到認識的也都跟劉凌打個招呼,跟劉凌的頹廢形成鮮明對比的肖培風自然吸引了不少眼球,劉凌咬了咬后槽牙,推搡著肖培風趕緊走。
“你這貨是要去拍沙宣廣告嗎?頭發絲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的劇情!你太過分了!”邊走劉凌邊控訴,“也就是你凌哥今天狀態不佳,要不然能被你艷壓!趕緊走趕緊走!你開車沒?”
“沒,你等會,我打個車……撒開,壓我頭發了!”肖培風反手打了劉凌一下。
“你沒開車,晚上咋回去呀?”
劉凌之所以這么問不是因為肖培風家里離市區四十幾公里,而是因為肖培風住在他家某個產業園區里,那園區特別大……氣,導航定位特別準,就是左邊是墓地,右邊還是墓地,一眼望去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十分熱鬧,周圍鄰居全是“知根知底”。
大白天的還好,畢竟有家屬掃墓這種,天黑以后出租車司機很少有愿意接這個單的。
頭三十公里還能見到村鎮,后十公里開始全是荒地,路燈常年不開,還有零星幾個喪葬改革之前當地村民的土葬墓穴,各種buff疊一塊衍生出不少都市傳說。
什么鬼探頭呀,白衣女子之類的都是標配了,之外小視頻上還有個司機繪聲繪色的分享自己在那條路上鬼打墻的經歷。
還有些人就算不怕那些有的沒的,也怕遇到壞人,那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遇上個劫道的也是呼救無門。
劉凌雖然是學醫的,但是這不妨礙他慫,讀書的時候隔壁寢室看恐怖片有那么一點聲音傳過來,他就開始怕了,剛進醫院那會,因為他們部門在所在的那個樓比其他樓的地勢低一點,檔案室又在一樓采光差一點,他頭回進樓道的時候被兩只散步的流浪貓嚇得一抽抽。
后來他不知道從哪里求證,醫院的靈異事件多發于手術室和太平間,檔案室是安全的,以此把自己哄好了。
還有那天在夜市碰到趙蕾眼花那回,當天睡覺都沒敢關燈。
他頭回知道肖培風住在墓園里時,難以理解,甚至表示過同情。
“你們醫院這邊停車太費勁了,沒事的,我回頭多加點小費有司機接單的,我干過好幾回了。”肖培風擺弄著手機,“吃酸湯火鍋行嗎?”
“行,你說說你好歹也繼承那么大家業,也不知道請我吃點高級的。”
“想什么呢,我也是領工資的,讀書的時候我一個月1500,你比我我還多500呢!少看點短劇。”肖培風說,“叫到車了,還有三分鐘。”
“唔……”劉凌不客氣的摘下背包遞給肖培風,然后猛吸一口氣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軀干,“你要不要考慮住到市區這邊,方便一點嘛,你不是經常要見客戶嘛,這醫院附近好幾個小區看著蠻好的。”
“習慣了,獨門獨戶大別墅,兩畝地的大院長,絕對的私域。”
劉凌還不放棄,繼續勸,“跟活人做鄰居總比跟死人做鄰居好呀!”
“跟死人做鄰居優點還是很多的。”肖培風目光忽然坦然,狡黠一笑,“你要不跟我回去住幾天感受一下?”
“呸呸呸!”劉凌全身都在抗議,“有天大的優點呀!我跟自己過不去。”
“至少他們不會蛐蛐你的顏值。”
“……他們背后蛐蛐你的時候你聽不見而已!”劉凌搶過自己的背包,“你看看他們都是一捧灰了,你一個人全須全尾的住里面,你怎么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嫉妒羨慕恨!然后晚上出來霍霍你!我這是為你好!你少拉我下水!你想想你住在那個環境里,怎么找對象,大學里面那些跟你表達的女孩子嚇怕了好幾波!”
“我不找對象就是了。”肖培風抬手一招呼,動作自然的勾住劉凌的胳膊故意往身邊帶了帶,“你長得也不賴,咱倆般配。”
聞言,劉凌直接炸毛了,齜牙咧嘴的掙脫開來,“別整這出呀!兄弟!兄弟!我還背負著替我們劉家傳宗接代的使命!我鐵直!”
見劉凌嚇成跳跳蝦,肖培風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劉凌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抬腳佯裝要踹他。
玩笑間劉凌感覺精神好像放松一點,不一會兒兩人到了火鍋店,工作日店里人不算多,他倆揀了個清靜的座位。
“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怎么這副德行?”肖培風剛剛聽完劉凌訴苦,他邊燙著筷碗筷邊用余光瞟著劉凌,問:“你早上起來不找鏡子的?”
劉凌順手接過燙好的餐具,“跟工作沒關系,我目前還是非常幸福的按時上下班模式……我已經連著差不多一禮拜睡得很奇怪了。”
“很奇怪?做噩夢了?”認識這么多年都知道劉凌膽子小。
“不是,不是那種恐怖,就真的很奇怪。”劉凌說,“我做了一個禮拜一樣的夢,我夢見自己睡在戶外,好像是荒地,好像有山什么的,夢里面的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反正周圍沒有人,只要我自己躺在那里,身下是很硬的土地,睡得特別不舒服,又疼又冷,然后我早上起來就真的渾身酸疼……雖然睡眠時間足夠,就有一種精神上沒有徹底休息的感覺。”
“你睡在野外?睡了一個禮拜?”肖培風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也不對……好像也不是我……好像又是我……感覺還有一些細節,但是我醒來以后就不記得了……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懂吧?”
“……應該懂。”劉凌擰巴的臉正對著自己,眼巴巴的試圖求解,腦子飛快的轉了轉,脫口而出,“說破無毒,你今天晚上肯定能睡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