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能量過載,如同暴怒的困獸在地下嘶吼,低頻震顫裹挾著碎石簌簌墜落。程墨戰術背心的纖維與潮濕空氣摩擦出靜電微響,匕首寒光割裂月光時,驚起暗處蝙蝠撲棱棱的振翅聲。他踩過腐朽長椅的殘骸,靴底碾碎的石英砂發出細碎的悲鳴,雜草間半埋的青銅圣杯正滲出熒綠黏液,沿著家徽浮雕緩緩滴落。
穹頂蛛網在能量流中詭異地靜止,斷裂的肋拱后傳來齒輪空轉的咔嗒聲。當匕首掠過布滿蝕刻符文的石柱,金屬與巖石相觸的剎那,程墨后頸汗毛陡然豎起——那本該死寂的圣壇深處,響起了童年記憶中機關樞鈕啟動的金屬顫音,卻混著某種生物胸腔共鳴般的低頻震動。月光突然被翻滾的鉛云吞噬,戰術腰帶扣環與匕首柄端同時亮起血紅色的示警光暈。
突然,程墨的腳步一頓,靴底碾碎的青銅器殘片發出刺耳的刮擦聲。他的瞳孔在防護面罩后驟然收縮,呼吸凝滯間,某種源自血脈深處的震顫順著脊柱竄上后頸——在祭壇龜裂的環形階梯頂端,三個時空切片正以違背物理法則的姿態重疊交錯。五歲的自己赤著腳向后踉蹌,踩碎的青玉磚下滲出地脈熒輝,那些幽藍光斑如同活物般纏繞住孩童細弱的腳踝。褪色的記憶突然鮮活:碎裂的青銅饕餮紋香爐、父親被血污浸透的玄色道袍、還有那些在朱砂符咒間蒸騰的紫色霧靄。
十二歲的幻象懸浮在左側三米處,銀灰色的醫療艙表面跳動著神經接駁失敗的紅色警示。程墨看見少年額角植入的晶片正在滲血,那是他第一次嘗試連接昆侖實驗室的「天機」主腦時留下的創口。醫療艙的透視窗映出無數懸浮的全息屏,每塊屏幕都在回放不同時間線的可能性:某塊屏幕上十五歲的他正從基因改造艙爬出,另一塊屏幕里二十歲的他手持粒子刀刺入教官的心臟。
而此刻的他站在時空亂流的中心,作戰服袖口被能量風暴撕成絮狀。指尖的藍色血液并非單純的地脈能量殘留——那些發光的液態物質正在皮膚下形成樹狀脈紋,像某種古老的封印符文般向肘關節蔓延。當他試圖握緊拳頭時,祭壇穹頂的二十八星宿圖突然逆向旋轉,懸浮的碎石在量子糾纏態中同時顯現出隕落與升騰兩種軌跡。某種超越三維空間的共鳴在三個「程墨」之間共振,五歲孩童的啜泣聲與醫療艙的警報聲竟在當下這個時空節點形成了完美和弦。
“這是怎麼回事?“程墨喉頭發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祭壇上懸浮的青銅符文突然逆向旋轉,他分明看見妹妹程雪手腕內側的月牙胎記正在滲血——那是地脈共鳴者的烙印。三人掌心同時按上中樞晶石的剎那,他分明聽見地底傳來百萬根琴弦繃斷的轟鳴。
黑暗如液態金屬灌入鼻腔。等視網膜重新捕捉到光線時,程墨發現腳下踩著無數交錯的熒光紋路——那是被具象化的地脈經絡。二十步開外,十二臺環狀機械臂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角度扭曲著,將裹著銀藍色電弧的神經束焊進地脈主根。父親的白大褂下擺浸著暗紅,操作臺上散落著七支空了的鎮痛劑。
程雪懸浮在能量渦旋中心,后頸插著三根螺旋狀導管。她平日靈動的杏眼此刻瞳孔渙散,被焊接的痛覺神經正在虹膜上投射出詭異的拓撲圖。程墨突然想起上個月暴雨夜,妹妹蜷縮在祠堂角落喃喃“地脈在哭“,原來那些顫抖的尾音里藏著這樣的伏筆。
“父親!“程墨的怒吼震碎了兩枚懸浮的數據模塊。他發狠撞向屏障,手肘在觸碰光幕的瞬間碳化脫落,又迅速被某種再生力場修復。全息投影外的程遠山推了推滑落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瞳孔里跳動的數據流:“第137次意識投射實驗,痛覺同步率92.6%。小雪,再堅持三十七個呼吸周期。“
此時,教堂廢墟外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起來,翻涌的烏云如同浸透墨汁的棉絮,將最后一絲天光吞噬殆盡。雷聲在云層深處悶響,數道紫白色閃電劈裂穹頂,照亮了遍地崩裂的漢白玉立柱。焦黑的枯枝在狂風中打著旋兒,混著硫磺味的雨絲裹挾著碎石,噼里啪啦砸在殘破的彩繪玻璃窗上。
在全息投影的空間內,程遠山半透明的身影懸浮在數據洪流中央,密密麻麻的藍色代碼在他銀灰色長衫上流轉。他抬手輕點虛空,三維星圖頓時化作鎖鏈纏繞住程墨的腳踝:“程墨,你還不明白嗎?三十年前家族在量子潮汐中失去的九成靈脈,如今都凝聚在這座教堂地底!“投影突然劇烈閃爍,他染著電子噪點的面容浮現狂熱,“只要讓程雪與地脈主根完全融合,我們就能掌控量子坍縮的矢量!“
“你是在用妹妹的神經元當濾波電容!“程墨怒吼著揮劍斬斷數據鎖鏈,劍刃與全息影像碰撞迸濺出金色火花。他后頸的仿生芯片因過載而發燙,記憶庫里突然閃過五歲那年——父親握著刻刀,在程雪雪白的后腰紋上龍形圖騰時,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此刻廢墟地面開始龜裂,血紅色的量子云從地縫中滲出,將倒懸在穹頂的十二使徒雕像染成妖異的紫。
然而,程遠山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怒吼一般,布滿青筋的雙手仍精準地調試著青銅祭壇上的星軌儀。暗紅色能量在程雪身下的鎏金陣紋中沸騰,她的月白色襦裙已被冷汗浸透,纖弱的脖頸后仰成瀕死的弧度,發間插著的鎏銀步搖正發出細碎的悲鳴。
「住手!」程墨目眥欲裂地第三次怒吼道,玄鐵重劍在他掌心凝聚出幽藍電弧。就在劍鋒即將劈開全息投影的剎那,九霄云外突然降下七重星辰鎖鏈,裹挾著隕石般的沖擊力將他重重砸入青岡巖地面,蛛網狀的裂痕中滲出暗金色封印液體。
當煙塵散盡時,戴著饕餮紋青銅面具的黑袍人正踩著星輝現身。那人玄色斗篷上流轉著二十八宿的銀芒,枯槁的手指間纏繞著程氏宗祠特有的龍柏熏香。「程墨,你還不明白嗎?」沙啞的聲音像是從黃泉深處傳來,「你父親正在用天罡奪舍陣延續程氏血脈,今夜子時若不能完成星魂轉移,整個宗族都會被反噬成齏粉。」
「延續血脈需要活祭親女?」程墨吐出口中血沫,突然注意到對方腰間若隱若現的紫玉螭紋佩——那是三年前在東海失蹤的七叔公貼身之物!暗紅色的真元開始在他經脈中逆行,「你們這些竊取先祖遺澤的魍魎,也配提宗族大義?」
「冥頑不靈。」黑袍人廣袖翻卷出北斗罡風,身形化作萬千星屑消散。程墨掙扎著撐起被星辰之力灼傷的身體,瞳孔突然緊縮——祭壇上三十六盞青銅燈正次第熄滅,程遠山顫抖的指尖已點在程雪眉心的朱砂痣上,而妹妹腰間的雙魚玉佩竟開始滲出殷紅血淚!
“父親,我求你了,住手吧!”程墨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他深知自己無法阻止父親的行為,但他仍然不愿意放棄最后的希望。
然而,程遠山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哀求一般,繼續著手中的操作。此刻的程雪,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身體不再顫抖,只有臉上的汗水還在不斷地滑落。
“不!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被毀滅!”程墨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決心,他再次拼盡全力,試圖沖破這個全息投影的空間。然而,就在這時,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突然將他牢牢束縛住,讓他動彈不得。
“程墨,放棄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那是妹妹程雪的聲音。然而,此刻的她卻顯得如此陌生,仿佛已經不再是那個他曾經疼愛的妹妹。
“妹妹,你……”程墨心中驚駭萬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程雪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祭壇上的光芒突然大盛,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從祭壇中傳出,瞬間將整個全息投影的空間摧毀。而當程墨再次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教堂廢墟之中,而祭壇上的父親和妹妹卻已經消失不見。
“這是怎么回事?”程墨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安。他環顧四周,只見教堂廢墟中一片狼藉,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戰斗。然而,除了他自己之外,這里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父親!妹妹!”程墨大聲呼喊著,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空蕩蕩的廢墟和回蕩在空中的回聲。他深知,自己已經失去了他們,永遠地失去了。
此刻的程墨,心中充滿了絕望與痛苦。他跪倒在地,雙手緊緊地捂住臉龐,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那夜的雨絲斜斜打在窗欞上,浸透的衣襟凝結成冰甲般的重量,鞋底粘著潮濕的枯葉,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的水痕。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接下來的日子——晨昏顛倒的時光里,藥柜上的西洋鐘永遠停在三點十七分,蒙塵的銅擺垂著銹綠的淚,而母親生前最愛的青瓷花瓶不知何時裂了道細紋,在某個黎明時分突然迸碎滿地。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月光便化作鋒利的銀絲,將記憶織成密不透風的繭。父親握著煙斗在葡萄架下講古的沙啞聲,妹妹踮腳偷嘗桂花釀時鼻尖皺起的細紋,還有除夕夜炭盆里迸濺的火星如何在他們眼底躍動成星子。這些鮮活如初的細節,總在梆子敲過三更時突然涌來,壓得他蜷縮在雕花拔步床的角落,攥著褪色的百家衣喘不過氣。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轉眼間檐角的冰棱已化作了蟬鳴。程墨在城南書局謀了份抄書的差事,宣紙上的蠅頭小楷工整得如同刻印,卻總在收筆處洇出顫抖的墨漬。同僚邀他去秦淮河聽曲時,他望著暮色中漸次亮起的燈籠,恍然看見妹妹出嫁那日的轎輦,綴滿流蘇的轎簾后傳來壓抑的嗚咽,而父親拄著黃花梨手杖立在階前,暮色將他的白發染成雪色。
某個梅雨淅瀝的午后,程墨在整理舊籍時觸到本《樂府詩集》。泛黃的書頁間飄落半片干枯的玉蘭,花瓣上還留著妹妹稚氣未脫的批注。他望著窗外被雨水泡發的灰瓦,突然聽見胸腔里迸出野獸般的嗚咽,驚得梁間燕子撲棱棱撞破雨幕。那日之后,他的青衫愈發空蕩如紙鳶,而硯臺里新磨的墨,總混著從眼角偷渡的咸澀。
這一天晚上,程墨獨自坐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夜空。月光如水般灑在他的臉上,照亮了他那雙充滿憂郁的眼睛。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呼喚聲:“哥哥……”
“妹妹?”程墨心中一驚,他猛地轉過頭去,卻只見窗外空無一人。然而,那個呼喚聲卻再次響起:“哥哥,救救我……”
“妹妹,你在哪里?”程墨急切地問道,他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找到那個呼喚他的聲音。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父親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只有讓程雪與地脈主根完全融合,我們才能掌握這股強大的力量……”程墨心中猛地一顫,他意識到妹妹可能并沒有死,而是被父親用某種方式封印在了地脈之中!
“我一定要救出妹妹!”程墨心中暗暗發誓,他深知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于是,他開始著手準備營救妹妹的計劃。他深知,這個計劃充滿了危險與未知,但他仍然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程墨背著塞滿羅盤與古卷的帆布包四處奔波,眼窩因連月操勞凹陷得厲害。他先后拜訪了七省十三市的玄學宗師,在終南山腳下跪求隱士出山時凍裂了指甲;又潛入敦煌莫高窟的未開放洞窟,舉著應急燈抄錄褪色的壁畫經文。某夜他在洛陽舊書市場翻到半卷《地脈考異》,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以血親魂魄為引“的禁術,當即連夜乘綠皮火車趕往云貴交界處探查溶洞地脈,卻在暗河盡頭被成群螢火蟲般的怨靈逼退。
就在程墨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某天清晨他的門縫突然滑入一封青灰色信箋。火漆印是早已失傳的九宮八卦紋,信紙上用銀粉寫著:“子時三刻,取北斗倒懸之方位,過斷龍石可見生門。“末尾畫著湘西十萬大山中某處等高線異常扭曲的山谷。程墨攥著信紙枯坐至日暮,當最后一縷天光掠過妹妹床頭的心電監護儀,他抓起裝滿黑驢蹄子和金剛杵的登山包沖進暴雨。長途客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時,他望著窗外被閃電照亮的層疊山巒,喉間泛起鐵銹味——這次若再失敗,病床上那個插著鼻飼管的姑娘,就真的等不到下一個滿月了。
經過數日的跋涉,程墨終于來到了那個隱藏在深山之中的神秘遺跡。晨露浸透了他的粗布綁腿,每踏出一步都會在苔蘚上留下深褐色的水痕。撥開最后一片垂落的藤蘿,青銅色門楣赫然入目,只見這里古木虬結如蒼龍盤踞,千年樹根將斷碑殘碣絞成齏粉,云霧裹挾著不知名的鳥鳴在石柱間流轉,仿佛人間仙境一般。程墨的指尖撫過腰間磨得發亮的匕首柄,那是妹妹十歲那年用草繩給他編的刀鞘。然而,程墨卻沒有心情欣賞這里的美景,腐殖土的氣息混著石縫里滲出的血腥味,讓他后頸的汗毛根根直立,他的心中只有救出妹妹的堅定信念。
他按照信件中浸著血漬的描述,踩著龜甲紋地磚步步深入遺跡。青磚縫隙突然噴出淬毒箭雨,程墨旋身躲進浮雕凹陷處,箭簇在石壁上撞出幽藍火花。轉過三道刻著人面蛇身像的拱門,只見這里布滿了各種機關陷阱:懸在穹頂的青銅機括嗡嗡作響,地磚下暗藏淬火鐵蒺藜,壁畫眼眶里不時射出帶倒鉤的銀絲。程墨用匕首挑開垂在額前的碎發,傷口滲出的血珠滾落在玄鳥紋章上,竟發出烙鐵淬火般的滋響。當第七塊蓮花地磚在他腳下翻轉時,深淵里升起的石橋布滿青苔,腳下冰面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冷光,稍有不慎便會滑落萬丈懸崖喪命于此。青銅機關獸蟄伏在冰棱之間,鐵蒺藜暗嵌于霜雪之下,更有淬毒弩箭在巖縫中蓄勢待發。程墨卻毫不畏懼,利刃出鞘時火星迸濺,匕首精準刺入冰層三寸七分,恰好觸發連環機關的平衡節點;火折子點燃的瞬間,將青銅齒輪映成赤紅,齒輪咬合聲里破解了七重加密的榫卯結構;最后迎著呼嘯山風展開羊皮卷軸,讓月光穿透卷軸背面的星宿圖,在斷魂崖上投射出逃生密道的方位。他攀著千年寒鐵鎖鏈凌空飛渡時,頭頂墜落的毒箭雨被罡風攪碎成齏粉,殘破機關零件叮叮當當墜入深淵的回響,倒成了這場生死博弈最驚心動魄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