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步步緊逼
- 從安史之亂開始重整河山
- 逆轉乾坤的猴子
- 4149字
- 2025-05-18 00:01:00
姜皓叫過兩名捕快:“不用等石琛了,我們自己傳播吧。你們拿些錢糧,去找城里的小童,把今天我們去王家的情況都說一說。讓他們不拘編個童謠也好,兩個時辰內,傳遍大街小巷。”
宋磊急道:“阿兄,你瘋了不成?哪有人主動把丑事往外說的?這么下來,你這個代縣令還要不要威信?”
姜皓笑道:“莫急,我話還沒說完。”說完,他附耳這般這般交代了一番。
兩名捕快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驚疑不定地去了。
還沒到用午飯的時間,新的童謠已經在城內傳唱開來了——
“金山銀山和尸山,
王家倉庫藏萬貫。
哪管君王和大義,
只論自身裹錦緞。
城中人人都該死,
獨有王氏永流傳。”
和童謠一并傳開的,還有王家不顧城中百姓生死,只顧自家富貴,不惜辱罵朝廷命官的丑惡嘴臉。
經過小童們添油加醋地描繪,再通過以訛傳訛的傳播效應,使得城中無人不知王家自私自利,喪盡天良。
原本王家為富不仁的事情,在封丘也不算得新鮮事。
但守城戰的一個月,死傷連連,城中之人個個神經緊繃,戾氣加重,變得暴躁多疑。
這首童謠直接把王家和一城生死擺在了天平的兩端,制造了零和博弈的假象。
這無疑像是一顆火星,落在了積累許久的情緒干草上,霎時便可燃起沖天大火。
一時間,民憤滔天,個個都在詈罵王家小人行徑,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甚至有好事的,撿了石頭過去砸王家的大門。
原本王家想派出私兵震懾,無奈他們一出來,就引起眾人圍觀痛罵。
那些大娘們說出來的話無不尖酸刻薄,一開口就辱及祖宗。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見人多勢眾,王家不敢擅動,只好閉門躲事。
為此,門口被涂了無數的馬糞牛糞,還有一堆口水。
消息傳到王承平那里,王承平這才知道,姜皓轉頭使了這些手段。
王承平冷笑:“他這是妄圖用民意來裹挾我們,卻不知我們這些望族名家,哪里會把所謂的民心民意放在眼里?由得他們發泄罷,反正過幾日,他們就無糧可吃了。到時候,外有敵軍攻城,內有饑民暴動,我看他怎么辦?”
門口沸反盈天,王家院內卻穩如泰山。
派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告訴了宋磊,宋磊又急急忙忙地沖向了姜皓的居所。
一進門,他發現姜皓還在那里饒有興致擺弄廢舊弓弩,那些都是他讓人從軍備倉庫里找出來的,可見還在研究整修的方法。
宋磊心急火燎地叫道:“阿兄,你的計策不管用,王家根本不為所動,還在那里喝茶聽曲呢。他們那么厚的臉皮,不要說罵一天,就是罵一年,人家也不帶怕的。”
姜皓好不容易有一段沉浸在DIY的快樂時光,還沒持續多久就被急性子宋磊破壞了。
于是他也嘆了口氣,抬頭道:“他們干這種缺德事不是一天兩天了,當然不怕被人罵。”
宋磊不解道:“那你還大費周章讓人傳什么民謠?我還以為你要借此機會,逼迫他們讓步呢。”
利用傳謠來煽動民意,鼓動百姓站在王家的對立面,讓王家感受到輿論的壓力,確實屬于第二步的內容。
但那只是方法,不是目的。
真正的目的,要等到第三步完成之后,才會顯現。
姜皓問道:“現在傳成什么樣了?是不是人人皆知王家不仁?”
宋磊一拍大腿:“就連吃奶的娃娃都知道了!”
這夸張的說法逗笑了姜皓,他懶洋洋地站起身,頗為留戀地放下手中的弓弩,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可以走第三步了。”
正說著,一名士兵進來道:“啟稟明府,你要的東西已經做好了。”
姜皓道:“拿上來我看看。”
只見士兵拿了一張紙過來,上面寫滿了字跡,似乎還有畫。
宋磊一頭霧水,連忙湊過去看。
只見紙上寫道:“敬告孫孝哲:
王家百年大族,世代忠良,多名子弟在朝中效命,顯貴無比。
你這胡人倭瓜,雜種賊胚,不過靠老母與雜胡私通得位,與我等提鞋都不配,還敢覬覦大唐正統?
王家當傾其所有,散盡萬貫家財,族中戰死至最后一人,也要取爾首級,掛于城門之上,供梟鴉啄食,方能泄心中憤恨。
爾要戰便戰,定叫有去無回!”
右下角則畫了一個王家的家徽,是照著王家正門上雕刻的圖案畫的。
宋磊看得眼都直了:“這是……”
姜皓記得史書記載的一段軼事,正說的是這個孫孝哲。
他本是一個契丹的沒落貴族,小時候父親早亡,跟著母親艱難求生,在一場被唐軍洗劫部落的戰斗中跟母親一起被安祿山擄掠。
哪知他母親容顏出眾,頗有姿色,竟被那雜胡一眼看中,收入帳中,從此寵幸異常。
而孫孝哲也是天生乖巧,善討人喜歡,很快也被愛屋及烏,收做了干兒子,后來逐漸得到重用。
姜皓刻意讓士兵將這一段,并不廣為人知的丑事大剌剌地寫在紙上,其用意不問可知。
姜皓滿意一笑:“你別問這么多,看就是了。”
他將那張紙遞給士兵,道:“把這些紙張綁在箭上,都給我射到對面敵軍高臺那里去。”
這么一射,效果顯著。
由于封丘屢攻不下,一直在后方指揮的孫孝哲忍無可忍,親自跑到了前線督戰。
正開著軍議,就有傳令兵把姜皓的箭書送了過來。
孫孝哲看到那張紙,當場就氣炸了,徑直結束了會議。
他不顧副將的阻攔,親自帶著幾名騎兵,跑到城下破口大罵:“什么百年大族!老子一旦破城,就把王家殺個干干凈凈,雞犬不留。等他日打入西京,再將你們的子孫捉來,剝皮去骨,管叫你們斷子絕孫!”
姜皓早就命人在城樓上擺了個小幾,正坐著和宋磊喝茶呢。
宋磊見孫孝哲全套銀色盔甲,胸口護心鏡明晃晃的,頭盔上一束紅纓隨風飄揚,甚是顯眼,趕緊對姜皓道:“阿兄你看,這裝束看著是孫孝哲本人親自過來了。”
聽到孫孝哲親自過來罵,姜皓忙命士兵們回罵:“胡賊,如今有王家幫助,我們糧食充足,私兵也編入隊伍,兵強馬壯。不要說再打一個月,打一年都使得。有種就過來攻城,管教封丘成為你的葬身之地!”
為了彰顯自己軍備充足,姜皓立刻命人又射了好幾輪箭。
那些箭故意射歪,落到孫孝哲的馬下,氣得孫孝哲七竅生煙,又罵了一輪,才策馬回營。
宋磊在旁邊看得一陣肉疼,剛才姜皓豪爽的那一下子,可把庫存的箭射了快一半。
孫孝哲回到營里,立刻召開了軍務會議,怒氣沖沖地道:“讓你們想法子出來,到底想出來沒有?”
底下的副將和偏將們面面相覷。
本來這座城池的城墻堅固異常,就已經出乎意料,再加上今日攻城,發現他們的弓弩精準度突然又有了飛躍性的提升,這就使得攻城的難度大大增加。
副將三番四次勸說,干脆繞開封丘,去打別的城。
為一個沒什么戰略價值的小城,付出如此多的代價,實在不劃算。
等到周邊的城都攻下了,再一并合圍,到時候他們插翅難飛,說不定就降了。
好不容易孫孝哲被說得有點動搖,結果今日射過來的一輪箭書,直接顛覆了副將處心積慮的成果。
這擺明是封丘使出來的激將法。
奈何,激將得很成功。
孫孝哲自小嬌生慣養,性格乖戾。
加之他平素最痛恨別人戳他的出身,說他胡人血統低賤也就罷了,居然把他母親跟安祿山的事都捅了出來。
因此一見箭書,立即氣得暴跳如雷,去城下罵了一輪回來,不但怒氣不消,反而雙眼發紅,情緒當場失控。
副將知道,再不可能提退兵之策了,只好默然不語。
如果非要攻城,那就必須得面臨大量箭矢的攻擊。
而他們一路南下都沒怎么遇到這種攻擊方式,木盾也配備不足,傷亡慘重情況可想而知,光是士氣那一塊就已經夠棘手的了。
見眾人都不作聲,孫孝哲更生氣了,當即發起橫來,抽出大刀,砍掉一個桌角,吼道:“再不說話,當如此桌!”
副將知道他又要耍性子了,只好硬著頭皮道:“如今也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只是封丘一個小城,能有多少弓弩?
就算有多的,也沒有那么多兵可以用。
大不了我們大軍一起壓上去,趁亂再用沖車。”
除了利用人數優勢,以傷亡換取攻城,副將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孫孝哲這時恨不得把姜皓還有那什么王家丟進油鍋煎熟了吃,一聽攻得下來,哪管會死多少人,立刻道:“那你去布置,明日就攻城!”
副將無奈道:“后日吧,時間寬容一些。”
他得想個法子,挪用一部分軍費,分發給士兵。
讓他們知道,即便死在戰場上,家里人也會得到補償,如此才可以勉強消除兵亂的風險。
孫孝哲不耐煩道:“那就后日,不能再拖了!快!你們快去!”
叛軍緊鑼密鼓準備的時候,封丘城內也出現了變數。
姜皓往王家門口派了探子,王家也往姜皓這邊派了探子。
孫孝哲來城下罵架,并且揚言要滅了王家滿門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承平那里。
原本還躺在躺椅中悠閑乘涼的王承平,一聽到傳報,猛然睜開雙眼,“嘩”的一聲站了起來,嚇了周邊一跳。
他的兒子頗為擔心地道:“阿爺,怎么了?”
王承平只覺得后背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他后悔不迭,連連道:“壞了,壞了,壞了!都怪我小瞧他了!沒想到此人如此狡詐,竟留有如此高明的一招。”
他兒子忙道:“你是說他給我們潑臟水?
兒子覺得,這也沒什么,等叛軍入了城,我們多花點錢帛,解釋清楚,也就行了。”
王承平冷哼道:“解釋?你怎么解釋?現在那個什么孫孝哲已經暴跳如雷,到時候攻城傷亡如果很大,他就會將所有賬都平均算在我和姓姜的頭上。滅了王家,所有錢帛都是他的,哪還需要你來敬獻?”
他兒子這才慌了:“那怎么辦?要不我現在就想法子出城去找孫孝哲?”
“不!”王承平不快地看了兒子一眼,“你出的什么餿主意,你不怕人家直接讓你有去無回?”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大戰之前,王家就和孫孝哲接洽,這可比他不出人出糧的性質嚴重多了。
不出人出糧還可以詭辯,而和孫孝哲戰前會面,會被認為是暗通款曲,圖謀叛國。
要是最后大唐平叛成功,就會變成難以洗清的污點,連解釋的余地都沒有。
考慮到還有家仆在場,王承平不愿意下兒子的面子,道:“為今之計,還是想想怎么應對吧。”
他兒子又道:“如今主簿石琛已經暗中投靠我們,既然姓姜的使出這么下三濫的招數,我們也以牙還牙,在城中散布消息,揭露他陰險狡詐的真面目,讓他被民意反噬。然后我們想法子逼他退位,讓石琛上位,阿爺看這樣如何?”
這倒是正招,姜皓使詐在先,若是東窗事發,他不占理,也不敢分辨。
王承平一聽,最開始覺得確實是好計謀,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再往細里深處一想,王承平又出了一身冷汗,這下子衣服緊貼著后背,濕透了一大片。
王承平猛地打了好幾個噴嚏,趕緊喚人來換了一套衣服。
短短一瞬間,他的面容仿佛又蒼老了幾分,眼中也沒有了剛才的神采,揮揮手讓所有的家仆下去,只留下他和兒子兩人。
王承平問道:“我問你,如果姜皓早就決心使詐,那他為什么要來我們家走一趟?為什么又要煽動百姓來圍攻我們家?”
他兒子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問這兩個奇怪的問題,順口道:“也許是心存幻想,以為我們會轉而支持他。被拒絕之后,他惱羞成怒,所以發動眾人圍攻,好挽回點顏面。”
王承平苦笑一聲,道:“若是平庸之人,確實是這么個道理。可壞就壞在,姜皓并非平庸之人,更壞在我們如今才發現他不是個平庸之人。”
他兒子驚問道:“阿爺何以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