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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軍圍城

這是姜皓使出的一招心理調試小技巧。

他知道這些人最畏懼的就是死亡,因此一開始故意將死亡描繪成必然的結局,讓他們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逼他們去選擇未來的死法。

然后,他再口風一轉,提出只要計謀得當,不一定要死人,這也是封丘的目標,保人高于保城,又給了這些人生的希望。

轉眼天堂,轉眼地獄,心里的大起大落,很容易凸顯某些情緒。

在生與死的對比下,生的渴望會被無限放大,以至于壓倒了對死的恐懼。

果然,士兵們眼中的不安消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亮堂堂的光芒。

他們急切地想要聽到姜皓的布置,想從中獲取、評估個人生還的信息。

這正是姜皓需要的結果,每一條計策能否被完美地執行,最重要的就是人。

只有所有個體都齊心協力朝著一個目標行進,他這個堪稱冒險的方案才有可能大獲成功。

這個顯著的變化同樣被旁邊的幾人看在眼里。

宋磊雖然有所察覺,但他神經大條,沒覺得有什么感想。

但看在石琛和柴蒙眼里,剛剛短短的幾句話,不啻于一道閃電,劈中了內心。

尤其是柴蒙,從來只見兵書上以功名和獎賞為誘餌,激發部隊士氣的,第一次見有人設身處地為這些底層士兵考慮,盡可能保全人命,獲得廣泛共鳴的。

他倒要看看,這兩種方式,到底哪一種才更高明?

其實這也不是姜皓的首創,在他那個時代,就已經有個偉人發表過了類似的言論:“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失人存地,人地皆失”,并驗證了它的正確性。

眼見心理安撫已經差不多了,姜皓這才轉回正題:“接下來,叛軍不會死心,會再度大軍壓境。光靠城中的防守,只能守一時,不能守長久。要想讓叛軍撤離,還需要在城外下功夫。

這就是我叫你們來的原因。我出城勘察過地形,在城前空地的兩側,各有一片樹林,適合隱蔽埋伏。我將你們分成兩隊,一隊五百人,各埋伏在兩側。

叛軍圍城后,會安營扎寨,他們的精力都會盯著城里,因此,這就是你們的機會。你們要負責擾亂騷擾敵軍,讓他們日不安樂,夜不安寢,時時刻刻要防范襲擊,身心俱疲。”

士兵們再度互相對望,其中一名排在前頭的士兵見姜皓態度溫和,和其他的官吏不同,鼓足了勇氣問道:“縣尊剛才說要努力保全我們的性命,但叛軍有一萬多人,我們才一千人,再分兵就變成了五百人。再出擊的話,相當于自投羅網,哪里還有活命的希望?”

宋磊面露不悅,這像話嗎?一個準備打仗的士兵,居然最優先考慮自己的生死,還要跟上級討價還價?

他正要出面訓斥幾句,姜皓卻已經微笑著答道:“我沒打算把你們這寶貴的一千人送入虎穴,接下來我有四句口訣,你們要牢牢記住,隨機應變,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姜皓說著,舉起四根手指,一字一句道:“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柴蒙兩眼猛然一亮,精光四射,這十六個字聽在其他士兵耳中,不過是用來保命的方略,但聽在他的耳中,卻立馬分辨出了這里面有無限的玄機。

正在此時,姜皓轉頭看向柴蒙:“先生,你是熟知兵法的,若你來守城,有沒有問題?”

宋磊大驚道:“阿兄,你想做什么?”

姜皓道:“自然是留在城外領這一千人馬。”

一聽說代縣令居然要親自帶領,士兵們都興奮了,這更證明了剛才姜皓所言不是謊話,他是真的有想法有決心保全眾人的性命,否則又怎么會愿意跟眾人留在一條船上?

石琛也受驚道:“明府三思,你是城中主心骨,你若出了事,那封丘會不戰而潰。”

他說的沒錯,現在封丘之所以沒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姜皓的個人崇拜和信服。

所以在大型戰役中,元帥一般不親臨一線,為的就是穩住大局。

但姜皓有別的想法,堅持道:“這四句口訣,只有我能操作,其他人不能。退不了叛軍,封丘一樣會失守,誰當縣令都沒用。”

柴蒙深深地看了姜皓一眼,他完全明白了姜皓的想法,城中不過是底線,城外才是決勝的關鍵,所以姜皓必須坐鎮城外。

他朝姜皓深深一揖,道:“必不辱使命。”

姜皓點頭,轉向士兵們道:“從今日開始,加緊操練,主要是訓練馬術和弩箭。宋磊,從倉庫里撥出最好的一千把弩機,分發給他們。”

宋磊不情不愿地答了個“是”。

接下來的幾日,姜皓不僅每天親自督促他們進行訓練,還帶他們實地策馬在兩側樹林里奔跑,指導他們熟悉地形,規劃進攻和撤退的線路,演練各種應對套路。

晚上也不給休息,舉著火把訓練夜戰,直到亥時方回。

而在城中,柴蒙接管軍事大權,開始操練換發弩機的陣型。

按照他的要求,每三個弓弩手為一隊,對應城樓上固定的隱蔽點,先由第一個人進行第一輪發射。

發射過后,第一個人迅速退到隊尾,讓給第二個人發射。

這樣循環往復,退下來的時候,弓弩手必須利用再次上場之前的時機,搭好弩箭,調好弓弦。

這么一來,就可以實現無空隙不間斷發射。

他們在城外樹了無數個稻草假人,苦練射箭,收隊后才把箭矢回收,以備第二天再用。

巨弩機方面,也不能隨意亂發,鑒于它威力驚人,要集中打擊普通弩箭無法破壞的目標,不過有了那條粗繩的功用,他們倒是不用回收,只用專心練習如何快速發射和收回便可。

封丘城中厲兵秣馬,認真準備,安慶緒那邊也不敢怠慢,不斷召集軍事會議,商討對策。

安慶緒長得跟安祿山一樣,也是個胖子,坐在涼席上,兩旁還有侍女不斷扇風,他仍然汗流滿面,需要不停地用帕子擦拭。

他看著底下兩排坐得滿滿當當的麾下,開口道:“那些啰哩巴嗦的廢話就不用說了,你們直接提,應該如何打封丘?”

底下的人互相對望一眼,安太清仗著素日得寵,率先道:“將軍,封丘這個地方有些詭異,那個巨大的弩箭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見也沒見過,若是硬頂著上,只怕傷亡很大,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他先開了這個口,眾將紛紛點頭。他們不是真的擔心底下的士兵送命,是擔心自己身在戰場,被連累了。

那巨弩箭只要擦到一下,都得皮開肉綻。誰愿意平白無故受這個苦?

安太清說到安慶緒心里頭去了,他不在乎眾將的性命,但在乎自己的長遠。

要不是安祿山逼著,他根本不想掉頭來陳留一帶,更不愿意為此損失兵力。

這些人馬都是一直跟著他的嫡系部隊,對他忠心耿耿,是他能夠安身立命之本。

要是叛軍有點什么風吹草動,他靠著這支部隊,隨時能自立為王。

怎么可能為了給孫孝哲復仇,就這樣消耗掉了?

安慶緒呼出了一口粗氣:“我也沒打算硬攻。但就這樣打道回府,臉面上不好看,大王那里也不好交代,總要有點動作才行。”

安太清忙道:“那就圍城。我們帶的糧草多,他們也不敢正面出戰,那就耗死他們。這么一來,封丘一定能拿下,同時我們也不用損兵折將,可以全勝而歸。”

安慶緒沒有表態,而是看向了自己身邊一個漢人模樣的人,問道:“廷望,你認為呢?”

李廷望是正經的科舉出身,自認為滿腹經綸,卻連遭打壓,頻頻外放到偏遠地帶,一怒之下投奔河北,成為了安祿山幕僚中的一員。

他狡黠多端,甚得安祿山信任,安史之亂“金土代相”的五行更替學說,他就是操刀者之一。

這次派遣安慶緒過來打封丘,安祿山生怕他冒進出事,特地將李廷望調撥過來,臨時隨軍。

但安祿山不知道,李廷望和安慶緒早已暗通款曲,這次他過來隨軍,也是多番運作的結果。李廷望想了一想,道:“大王主力已經逼近洛陽,不日應該可以攻克。拿下洛陽,再往前就是西京了。”

說完這兩句,李廷望就不肯再說了。軍中有不少安祿山的探子,有些話他不方便說。

但他這兩句,卻足以讓安慶緒悚然而驚,李廷望寥寥數語,已經說中了安慶緒的心病。

若沒有孫孝哲這檔子事,他應該跟著安祿山一路西進,也會成為攻入長安的一員。

一旦錯過長安,意味著什么,安慶緒比誰都清楚。

這不僅意味著他戰功將遠遠比不上那些跟著進入長安的,也將缺席進入西京之后論功封賞的盛宴。

關鍵時刻不在安祿山身前,什么變數都有可能出。

一旦喪失先機,讓那些狼子野心之徒搶了好位置,十個封丘也彌補不了這樣的損失。

安慶緒躊躇起來,最終的決策不可能假手他人,必須對他自己取舍。他想了又想,最終下定決心道:“先圍城,然后派小隊攻城。”

圍城是做給安祿山看的,小隊攻城則是控制死傷人數的前提下,伺機尋找封丘的漏洞,再作一輪嘗試。

不管怎么說,現階段必須順著安祿山的心意來,不能觸怒他。

眾人又商議了一番,決定三日后正式攻城。

三日一過,大軍再度前來。

烏壓壓的黑云重新出現在了封丘的天際,人頭攢動,看在城樓上各人的眼中,總算少了幾分第一次看到時的恐慌不安。

弓弩手已經就位,操作巨弩機的也已經把手放在了搖桿上。

所有人靜靜地看著安慶緒的大軍往城門進發。

跟上次不同的是,站在指揮位置上的不是姜皓,變成了柴蒙。

在收到安慶緒大軍開拔的消息后,姜皓立即帶一千人出了城,往兩邊埋伏去了。

這次,安慶緒的大軍再沒有之前浩浩蕩蕩進發的氣勢了。

在離城門還有四百步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這顯然是為了防著巨弩機和普通弩箭,還多留了五十步的安全距離。

隨后,大軍開始往四周擴散,慢慢地變成一個圓圈,將封丘團團圍繞在后面。

鑒于封丘只有一個城門,安慶緒將主力擺在了城門前方,其他地方主要是為了防止有人偷溜。

看著安慶緒大軍小心翼翼的樣子,封丘眾人既受鼓舞,難得有絕對人數優勢的安慶緒也會害怕;但眾人也在擔憂,他們離得這么遠,弩箭和巨弩機就失去了打擊的機會,雙方只能僵持。

宋磊忍不住問道:“先生,他們要是不動,我們豈不是只能在這里耗著?”

他本來想跟姜皓一起出城,被姜皓制止了,這時滿心郁悶。

柴蒙指著大軍中那五輛沖車,道:“他既然把這東西帶來了,那就必然攻城,放心,有我們發揮的機會。”

柴蒙猜得沒錯,停頓下來不久,安慶緒立刻派出了五個小隊,分別對應五輛沖車,開始向城門進發。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每個小隊只有五十人,而且全部分散開來,這樣要想用巨弩箭大規模打擊,就沒有可能。

而如果靠普通的弩箭,又很難突破盾牌的阻擋。

除了沖車,這次安慶緒還調集過來了所有的拋車,總共十二臺,也推到了前面,開始拋擲石塊。

拋車的打擊目標很明確,不是城樓上隱蔽得看不見的人,而是那些裸露在外的龐然巨物。

然而,安慶緒試圖用拋車來對付巨弩機的幻想很快就破滅了。

湛陽為了扯下串在巨弩箭上的野豬尸體而特意設置的擋板,此時成了天然的盾牌。

拋車投來的石塊,還不如一只野豬尸體連同巨弩箭在加速度的狀態下飛回來的力量大,打在擋板上,擋板完好無損,反倒是石塊碎了一大半。

見拿巨弩機沒辦法,安慶緒只好改變命令,讓拋車開始攻擊城樓上的弓弩手。但很快,柴蒙就作出了反擊:“發射巨弩箭,沖著那些拋車去!”

操控巨弩機的士兵們用力地調整巨弩機的瞄準角度,對準了拋車底下的木制車身。

巨弩箭風馳電掣地沖了過去,立刻將四五架拋車的車體打得粉碎,木屑亂飛。

拋車上站立的士兵被掀飛起來,拋車上儲存的石塊到處亂滾,反而還壓傷了敵軍的步兵。

巨弩箭被收了回去,然后更多的巨弩箭射了出來,巨大的沖擊力下,拋車紛紛碎成碎片,上面高聳的拋石臂斷裂,砸到地上,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第一回合,安慶緒的拋車幾乎全都毀損在巨弩機之下,連帶操作巨弩機的士兵都非死即傷。

安慶緒氣得干瞪眼,又無計可施。很快,他發現,拋車的悲劇在沖車上又重演了。

柴蒙聰明地避開了那些分散的人群,將下一次集中打擊目標放在了沖車上。

沖車體積大,行動緩慢,最適合成為巨弩機的攻擊對象。

雖然沖車的車體不是純木質,加入了鐵制成分,結構上比拋車更加堅固。

但柴蒙狡猾地下令,三支巨弩箭從不同的方向沖向沖車。

在這些龐然大物的夾攻下,撞擊力度成倍加大,很快沖車也垮了,滴溜溜亂滾一氣。

這么一來,安慶緒撞破城門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安慶緒遠遠看著,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無計可施。

在巨弩機面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了沖車,那些分散的步兵也就沒有了意義,安慶緒把他們全都叫了回來。

后備方案全部破產,就只剩下圍城一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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