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身著銀紅錦緞貂鼠襖子,領口綴著雪白的風毛,行動時絨毛輕顫,顯得格外嬌俏。
雖無繁復妝飾,卻自有一股從容的氣度,將之與賈府的丫鬟們區(qū)別開來。
路過的丫鬟見紅玉步履生風地穿過回廊,目光皆黏在她身上。
紅玉年歲不比她們大,先前地位也只是因著老太太才略高一頭。
今兒個走在府里,卻和姑娘們沒了兩樣,讓人如何能不羨慕。
更有丫鬟偷偷酸道:“都是家生子,偏她攀了高枝兒!而今看著竟比鴛鴦姐姐還體面。當初若我也能進侯府當差,何必在這兒苦熬月錢!”
“誰讓她爹媽是那對兒天聾地啞呢,在這上面怕是出了不少力。”
紅玉對此一概不知,連她自個兒也沒察覺,此次再入賈府,心態(tài)上確實頗為放松和自然,毫無拘謹之感。
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到侯爺的書房,將信遞上。
許文若打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掌印,下面也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
全憑侯爺處置。
好你個賈璉,還當起了謎語人。
什么叫全憑侯爺處置?
欺負迎春是個二木頭是吧!
許文若眉頭一皺,這個當哥的,真是……
但是無所謂,這封信的最終解釋權始終在他這里。
不管賈璉是怎么想的,事兒辦了,想拿什么當報酬,便不由他說了算。
紅玉見他放下了信,將身子湊了過去,糯聲道:
“侯爺,今兒奴奴頂著風雪走了這么遠的道,可否乞些賞賜?”
“你怎么也奴起來了?”
紅玉往侯爺身上蹭了蹭:“侯爺偏心,只金釧說可以,奴就不行?”
許文若輕輕捏捏她的臉蛋,語重心長道:“你們要差異化競爭嘛。”
“金釧擅于扮妖精,晴雯的手兒巧……”
“我舌頭比她們靈活!”紅玉搶答道。
“不錯,于此道上你確實勝她們良多。”
紅玉臉上浮現被認可的喜悅,抓住侯爺的大手往身前帶。
“這里也不差呢,比晴雯大,比金釧挺,侯爺閉上眼睛仔細摸摸,就當賞賜奴家了。”
許文若點點頭,人家跑一趟確實不容易,于情于理都該有所賞賜。
便用雙手滿足她的愿望吧。
“好個不知羞的紅玉!”門口傳來一聲怒斥。
“你憑什么就比我挺了!”
金釧一顛一顛的走到侯爺身前,“請侯爺評評理。”
紅玉怒道:“這是侯爺給我的賞賜,沒你的份兒!”
“我前幾天也去了趟榮國府,你有獎賞,我也有。”
許文若:“確實如此,我向來是一視同仁的。”
“絕不有所偏倚。”
兩個丫鬟誰也不讓著誰,昂首挺胸,非要分個高下。
許文若稍微活動了下手指,樂得當這個裁判。
……
“賈赦怎么還和仇鸞搭上線了?錦衣衛(wèi)竟然不知?”
永泰帝放下許文若的奏折,語氣稍重。
黃錦連忙跪下,“臣罪該萬死。”
“死有何用?快去徹查。”
黃錦連忙退出御書房,在宮中小步奔跑起來。
永泰帝收斂怒氣,和聲對許文若道:
“這仇鸞越發(fā)不像話了,朕原先以為他上那道薦書是公忠體國之舉,如今看來倒是朕把他想得太好了。”
“他分明是為了你走之后方能肆無忌憚的斂財!”
許文若道:“此事由賈赦之子賈璉先一步告發(fā),那批鐵器應當還未流入草原,尚可挽回。”
永泰帝微微一笑:
“韃靼人競相廝殺,那批鐵器也不必運回來,不如讓他們競價,廝殺起來也更快些。”
“知道向你告發(fā),那賈璉倒不算太蠢。”
“親親相隱實乃陋習,朕不僅不會責罰他,還重重有賞。”
“不過,此事應當牽扯甚廣,便是全部查明最好只處理幾個首犯,卿可理解?”
“臣明白。”
永泰帝道:“這些賬朕都記著,會有清算的那一天。”
“那孫紹祖亦有告發(fā)之功,卿認為當如何賞他?”
許文若道:“他此次入京不過為補缺一事,升一級給個實缺足矣。”
永泰帝問:“卿對他觀感似是不佳?”
許文若如實道:“初見印象或許并不全面,他或許也是忠勇愛國之將。”
永泰帝道:“逢迎之輩不多他一個,也不少他一個,那便僅升一級吧。”
“文若亦是有功,近來府里可還缺什么?”
意思是只給物質獎勵咯。
許文若過得很滋潤,只是用筆手寫實在太慢,感覺缺一臺能碼字的機器,這個玩意兒皇帝賞賜不了。
“臣亦不知。”
皇帝呵呵一笑,“那等你想要什么,直去找內務府。”
……
賈璉走在府里,腳步相當輕快。
他已聽門子說看見侯爺上了馬車。
侯爺不愧是沙場宿將,辦事果然利索,回信不到一個時辰就開始了行動。
賈璉將父親如何逼迫他就范的說辭已經想好,在口中默背了一遍又一遍,只等對簿公堂時流利應答。
鳳姑娘縱然美麗動人,卻打小是個厲害的。
又有二太太給她撐腰,娶進來想過逍遙日子怕是難。
一副皮囊看一千遍也會厭倦,和以后的自由生活相比,一個紅粉骷髏又有什么舍不得?
不說別的,鮑二那個媳婦就挺勾人,更不必提外邊兒這么多花兒等著他璉二爺去采。
賈璉說服了自己,下一步就該想著如何在洞房花燭夜說服鳳姑娘。
或許可以讓侯爺自己去說服?
正想著,迎面又撞上了大老爺。
不管賈璉先前想得多好,真遇上了大老爺,心里立時便虛了七分。
賈赦冷哼一聲,“堂堂貴胄公子,行步含胸縮首,你又不是干了什么虧心事,還不給我站好!”
賈璉當即立正。
“快滾!沒長進的廢物東西!”
賈璉行了禮,逃也似的跑開了。
賈赦愈發(fā)氣惱,原想再打他一頓,見了他額頭上的兩個腫塊才息了念頭。
同時不由懷疑起讓這畜生東西去大同是否真能不出差錯。
又想起當天在會上有位份量極重的貴人作保,才放下心來。
此事便是捅上了天,也不過輕拿輕放。
畢竟圣上也是要講究孝道的,一旦公諸于眾天家威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