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了撇清許文若與賈赦的關系，圣上只需將榮國兩房切割。
許文若是賈政的女婿，和賈赦沒什么關系。
將兩房切割，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將賈赦從重處理，同時再拔擢賈政。
嚴嵩笑了，他正愁賈政的官當得不夠大，有些鍋背不動。
“不錯，可以照此行事。”
嚴世藩微微一笑，連一向謹慎的老頭子都同意。
此計可行！
……
盡管嚴世藩認為昨晚的故事轉折有些生硬，卻并不影響多數人熱情依舊。
在這些人中，有認為畢竟只是話本，能自圓其說便足夠的；
也有認為嘉靖侯必有深意，只是過于隱晦的。
殷士儋便是其中之一。
他昨晚雖然沒有搶到票，卻也于寒風中與諸志同道合者在街上聽完了這場。
次日便托請禮部的朋友查檔案，還真查到了遼東鐵嶺有個叫李成梁的。
算下來今年還真在26歲！不過只是個秀才。
殷士儋有些失望。
26歲才秀才，顯然不是那個“兩百年未有之邊帥”，嘉靖侯更不可能得知此人姓名。
只是巧合罷了。
誰料消息不脛而走，至下午便已滿城皆知。
他雖未曾信，民間信的卻不少。
在嚴世藩的推波助瀾下，民間關于嘉靖侯的傳聞已經往神話靠攏：
說他是“生而知之者”，早料到邊將不頂用，因而棄文從武，方能在京營潰敗時，自領軍解京師之危。
《若明》也被一些人解讀為：借后明之事，說大順未來之實。
之所以沒詳寫明世宗到明神宗的故事，便是怕泄露太近的天機。
明實亡于萬歷，轉換過來便是：順實亡于……
由于過于離譜且敏感，傳播雖廣，篤信者寥寥。
李成梁真有其人的消息傳開后，很多人便不自覺的將之聯系起來。
驚呼嘉靖侯果有預知之能！
如有人反駁，便道：“李成梁不過遼東一秀才，嘉靖侯若非生而知之，何以將姓名籍貫年齡一一對應？”
甚至有人想讓朝廷提前誅殺此賊，免為后世禍患。
嚴世藩得知此事，笑道：
“這事兒辦得不錯，再加大力度，狠狠的吹，要把他吹成再世圣人，遠超王陽明，比肩孔孟！”
……
外間傳得沸沸揚揚，賈府的下人們自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而賈府的下人們知道了，被元春叮囑關注外界風聲的抱琴也就知道了。
抱琴知道了，侍書也就知道了……
于是，往廚房拿飯盒的雪雁又將此事便將這事兒告訴了黛玉。
黛玉讀了不少圣賢文章，對鬼神之事嗤之以鼻，第一時間便猜測此事有人推波助瀾。
“如嘉靖侯先前所言，世間但有異能者除所謂山野隱士外，多是歷代帝王，有人傳此謠言，不過是捧殺罷了。”
雪雁聞言，心道姑娘果然心系嘉靖侯，一眼就看出了隱憂。
又猜她必然不好意思，便主動問道：“那我去將這個猜測告訴大姑娘？”
黛玉冷聲道：“與我們何干？猜得出來的又不止我一個。”
意思是以賈府大姑娘的才智肯定也能猜到。
雪雁點點頭，她懂了。
姑娘果然對大姑娘有怨。
也對，以姑娘的品貌做正妻綽綽有余，而且是正妻的話，老爺定然不會反對。
如今正妻之位被皇上賜給了大姑娘，有怨是應當的。
姑娘對侯爺也是真的關心。
這事兒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得找個機會讓侯爺也知道。
賈母院。
老太太正在暖閣里同元春回憶往事。
“當年我剛進賈府，老太爺常年在外征戰，這家中事務便系與我一人身上。”
“我那時年少，比你舅舅家那個鳳哥兒還跳脫，嫁了人收斂了性子，治起家來卻也不怵……”
抱琴快步走入暖閣，立在一旁等候。
賈母對元春道：“我這老婆子的故事可沒嘉靖侯的精彩，你定是更愛聽他的。”
元春抿嘴一笑，沒有直接應承，“老祖宗的故事也是不遑多讓的。”
賈母把住孫女兒的手腕，笑道：“你呀，涉及嘉靖侯，在我面前連奉承兩句都不愿了。”
“罷了罷了，就聽聽外邊又有什么傳聞吧。”
抱琴聞言便開口道：
“外邊兒都說侯爺話本里的李成梁確有其人，連歲數和籍貫都對得上呢。”
賈母笑容一滯。
昨晚她可是當著眾人說侯爺的劇情有失水準，結果今兒李成梁竟是真的。
豈不是紅丸也并非沒有應證的可能？
元春道：“或是玩笑之語，書中的李成梁乃遼東人士，京中便是能查到也不至于如此之速。”
抱琴搖搖頭：“外邊兒都說這信兒是從禮部傳出來的，那李成梁現年26歲，是個秀才，禮部直接就能查到。”
賈母恢復了笑容：“秀才？26歲的秀才豈能成為遼帥，應是巧合無疑了。”
不由感嘆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嘉靖侯此書一出，那李成梁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元春在理智上自然是認可這一判斷，卻又對侯爺有一種莫名的信心。
總覺得既然對上了，就必然有緣由。
只是犯不著在這一點上與祖母爭執，便也笑著頷首。
……
御書房。
永泰帝訝然：“年齡籍貫都對的上？”
黃錦垂首道：“奴婢去禮部親自查了，確實對上了。”
永泰帝又問：“便是杜撰，許文若如何將三樣都一一對應，他可有去翻過檔案？”
黃錦也曾如此想過，道：“奴婢問過了此事，禮部的人都說沒有。”
“那……遼東的檔案可在顯眼處？”
“也不在。”
永泰帝不免有些疑慮，他固然知道民間所謂的“再世圣人”是嚴世藩刻意傳播的謠言。
且以煉丹求道的太上皇為鑒，并不相信鬼神之事。
然而，這事兒實在過于巧合了。
再世圣人代表著什么？大順繁榮昌盛？
當然不是！
皇帝的本能讓他首先想到的，是對皇位的威脅。
名聲一旦到達一個高度，王莽之事不是不可能重演……
嚴肅的想了半天，嚴嵩那張老臉浮于眼前。
隨即搖頭失笑，“世間巧合何其多也，于此煞有介事，非智者所為。”
便是要限制許文若，那也是在太上皇真的成為太上皇之后。
嚴嵩此舉倒是有利于此。
再世圣人都幫朕了，大義在何處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