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濱港影視城《演技派新生代》錄制現場。
周野的警用皮鞋踩在舞臺地板上,發出與綜藝布景格格不入的悶響。他望著眼前三十七把未開封的道具刀,忽然覺得后頸發涼——這些本該是鋁合金材質的刀具,此刻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銅色。
“周警官笑一笑啊!“導播助理舉著提詞板急得跳腳,“這是戀愛綜藝環節,不是審訊現場!“
周野瞥了眼臺本上“深情凝視女嘉賓“的提示,食指勾住警服領帶結扯松半寸。他的目光掃過觀眾席前排,三個舉著“最想被他逮捕“燈牌的年輕女孩正捂嘴偷笑。這場面比連環殺人犯的審訊室更讓他頭皮發麻。
“周隊長,接著!“
清亮女聲破空而來。周野本能側身接住飛來的物件,掌心觸到溫潤的瓷器——沈棠的鎏金護甲正搭在他肩頭,孔雀藍戲服掠過鼻尖,留下淡淡的牡丹香粉味。
“這是刑偵奶茶店新品,“沈棠晃了晃同款青瓷杯,“'手銬鴛鴦拿鐵'。“她指尖敲了敲杯壁貼著的線索便簽:“喝完記得交三百字飲用報告。“
臺下爆發出尖叫。周野看著杯底沉浮的珍珠,每顆都刻著微型警徽,突然明白物證科為何要采購三千杯奶茶當鑒證教學道具。
導演的哨聲打斷他的思考。燈光驟暗,三十七把道具刀同時升起,在威亞牽引下組成心形。沈棠的水袖纏住周野手腕,帶著他旋身避開突然墜落的刀陣。周野在旋轉中瞥見某把刀柄的銅銹——這絕不是道具組該有的做舊工藝。
“第七排左數第三把,“沈棠的呼吸噴在他耳后,“刀刃開過封。“她的護甲擦過周野腰間的配槍,“周警官的射擊課成績如何?“
聚光燈突然全開。周野借著沈棠廣袖的遮掩拔出配槍,橡膠子彈精準擊斷威亞繩。那把青銅刀擦著沈棠的鬢角落下,釘入舞臺時發出錚鳴,刀柄纏著的褪色紅綢上,“丹桂戲院“四個字血跡斑斑。
“Cut!“導演摔了耳機,“誰把文物組的刀混進來了!“
**巳時初,道具間。**
沈棠的鎏金護甲劃過青銅刀銘文:“戰國時期的柳葉刀,上周西郊墓群失竊的陪葬品。“她突然用護甲尖挑開刀柄纏著的紅綢,露出半張黏連的民國戲票,“巧了,這血跡的氧化程度......“
“與機械懸橋死者相同。“周野的茶缸往桌上一磕,茉莉香蓋住尸臭味。他翻開道具簽收單,指尖停在“林氏道具“的印章上:“林家班上周重組時,接手了影視城所有冷兵器道具。“
道具間的排風扇突然停轉。沈棠甩出水袖卷滅頂燈,在黑暗中拽著周野臥倒。三枚浸毒銀針釘入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針尾系著的紙條被應急燈照亮:“梨園事,梨園了。“
“九爺的拜帖。“沈棠撿起銀針輕嗅,“雄黃酒淬的孔雀膽,林家班清理門戶用的。“
周野的配槍指向通風口黑影,卻見沈棠突然扯開戲服束腰。孔雀藍布料如瀑展開,內襯暗袋里滑出個鎏金香囊,囊中朱砂粉潑向半空——粉塵附著在黑衣人影上,勾勒出個戴儺戲面具的輪廓。
“東側門!“周野箭步追出。沈棠的繡鞋卡在道具架縫隙,眼睜睜看著那人甩出個青花瓷瓶。瓷瓶炸裂的瞬間,苦杏仁味彌漫,周野的警服下擺沾上靛藍液體。
“別碰!“沈棠的水袖卷住他手腕,“這是民國戲班用的追蹤顯影液,見光就......“
正午陽光穿透氣窗。周野的警服驟然發燙,靛藍液體在布料上暈染成地圖,刑偵奶茶店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沈棠的護甲突然刺入他衣襟,扯下半幅染血的戲票——編號與青銅刀上那張恰好連號。
**午時三刻,刑偵奶茶店后院。**
沈棠的鎏金護甲卡在青磚縫里,孔雀藍戲服下擺沾滿蒼耳。她望著古井邊新鮮的拖曳痕跡,忽然甩出水袖纏住周野的配槍:“周隊長不覺得太順利了?“
周野的警棍挑開井蓋,霉味中混著杏仁香。他忽然將沈棠拽離井口,三枚銀針擦著她的云肩射入槐樹——正是林家班獨有的三棱針,針尾刻著“九“字暗紋。
“林九爺教過你吧?“沈棠突然朝井口喊話,“梨園子弟最忌背后傷人。“她甩出的香囊墜入井底,驚起群蝙蝠,翼膜上泛著靛藍熒光。
周野的強光手電照向井壁,青苔被刮蹭處露出暗紅字跡:“民國三十七年三月初七,周明遠封井于此。“他的匕首撬開松動磚塊,黃銅鑰匙與半塊玉佩應聲而落——正好拼成他胸前那枚完整的牡丹鎖。
“令祖倒是疼媳婦。“沈棠的護甲劃過玉佩內側的刻痕,“沈月如生辰八字都刻上了。“
井底突然傳來機括聲。周野的警服外套卷住沈棠,抱著她滾向石磨。整口古井如蓮花綻放,升起個樟木戲箱,箱面牡丹浮雕的露珠竟是顆顆血珀。
“周隊長猜猜,“沈棠的指尖懸在鎖眼上方,“這里頭是軍火還是戲服?“
“都是。“周野突然扣住她的手,“還有你母親最后一封信。“
鎏金護甲插入鎖眼的剎那,影視城方向傳來爆炸聲。沈棠回頭望去,《演技派新生代》的舞臺濃煙滾滾,三十七把道具刀在火光中組成詭異的牡丹圖騰。
未時正,綜藝舞臺廢墟。**
沈棠的鎏金護甲撥開焦黑木屑,孔雀藍戲服下擺掃過滿地青銅刀碎片。她蹲身拾起半截紅綢,就著斜陽細看綢邊暗紋:“林家班的手藝,這云雷紋得用七股金線并織......“
“沈小姐倒有閑心鑒賞。“周野的警棍挑開坍塌燈架,露出具燒焦的傀儡木偶。偶人脖頸處纏著褪色水袖,袖口繡著的“沈“字被火舌舔去半邊,“這出《牡丹亭》演得夠熱鬧。“
沈棠的護甲忽然刺入傀儡胸腔,勾出團靛藍絲絮:“九爺的拿手好戲——藥煙傀儡。“她指尖捻開絲絮,苦杏仁味混著雄黃氣息撲面而來,“民國時用來傳遞密信的,遇火則顯......“
話音未落,周野的茶缸已潑向殘骸。水霧蒸騰間,焦黑表皮剝落,露出偶人后背的朱砂字跡:“戌時三刻,丹桂重開。“字跡未干,順著木紋滲入地縫,竟指向刑偵奶茶店方位。
**申時二刻,刑偵奶茶店密室。**
樟木戲箱的牡丹鎖咔嗒彈開,陳年藥香裹著墨香涌出。沈棠的護甲懸在箱內錦緞上方三寸,忽然被周野的鑷子架住:“當心匣中雀。“
錦緞下壓著個鎏金鳥籠,籠中瓷雀喙含帛書。周野的茶缸沿籠縫注入茉莉茶湯,瓷雀腹腔發出機括輕響,吐出卷泛黃的信箋——沈月如的親筆絕筆書,落款日期正是她失蹤當日。
“月如泣告:林九通敵,懸橋藏藥危殆,速毀機關總圖......“沈棠的嗓音漸低,護甲尖忽然挑起信紙邊緣,“這墨色新鮮得不似民國......“
周野的匕首劃開信封夾層,掉出張民國藥方。黃柏、苦杏仁、朱砂的配比旁,畫著懸橋第七承重柱的解剖圖,柱心空洞處標著“卍“字符——正是綜藝現場爆炸形成的焦痕圖案。
密室燭火忽晃。沈棠甩出水袖卷滅光源,拽著周野貼墻而立。暗門吱呀輕啟,林九爺的煙袋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滅:“沈姑娘果然聰慧,可惜這局......“
“九爺漏算了這個。“周野突然揚手,茶缸里的殘茶潑向暗處。水漬在磚地上顯出道熒光痕跡——雄黃粉混著朱砂,勾勒出密道走向圖。沈棠的護甲已抵住林九爺后心:“您身上的苦杏仁味,比藥煙傀儡還濃三分。“
**酉時初,影視城地宮入口。**
沈棠的繡鞋碾過地磚螭吻紋,孔雀藍戲服掃落壁燈蛛網。周野的警棍撬動機關獸左眼,青石門轟然中開,露出成排的樟木藥箱。箱面牡丹漆繪遇空氣氧化,漸漸顯出“沈記藥行“的暗紋。
“令祖好手段。“周野的匕首刮開藥箱封蠟,“麻黃藏在戲服夾層,甘草塞進刀柄......“他忽然頓住,箱內整捆的黨參竟裹著日軍番號布。
沈棠的護甲刺入箱底夾板,挑出本泛黃賬冊:“民國三十七年三月,周明遠購朱砂百斤,雄黃......“她突然撕開封皮,內頁黏著半幅血書:“林九獻藥于寇,速焚!“
地宮深處傳來機括聲。林九爺的冷笑在石壁間回蕩:“沈姑娘可知,當年你母親如何死的?“他突然敲擊煙袋鍋,壁龕里的藥王像雙目射出銀針,“她發現這地宮藏著......“
“日軍細菌實驗記錄。“周野的警服卷住沈棠翻滾躲避,后肩卻被銀針擦出血痕。沈棠扯開戲服束腰,內襯暗袋滑出個瓷瓶,雄黃酒潑向傷口:“周隊長若死了,誰給我寫奶茶評測?“
**戌時正,丹桂戲院舊址。**
殘月攀上飛檐時,沈棠的水袖纏住戲臺殘柱。三十七把青銅刀在月光下泛起銅綠,刀柄紅綢無風自動,拼出“丹桂重開“的血字。周野的配槍指向幕布后的黑影:“九爺這出《驚夢》,該醒了。“
林九爺的煙袋鍋敲擊銅鑼,戲臺地板突然塌陷。成箱的日軍實驗檔案浮出水面,每份都蓋著林家班的牡丹印。沈棠的護甲劃過檔案封皮:“原來九爺這些年重組戲班,是為找這些臟東西。“
“沈姑娘誤會了。“林九爺忽然撕開衣襟,心口刀疤猙獰如蜈蚣,“當年我受命毀去這些,卻被......“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煙袋鍋落地迸出火星,引燃了滿地的雄黃粉。
火舌竄起的剎那,周野抱著沈棠躍下戲臺。烈焰中傳來木偶碎裂聲,三十七把青銅刀熔成赤紅鐵水,在地面蜿蜒出工尺譜的紋路。沈棠的護甲刺入焦土,挑出枚燒變形的玉佩——正是周野那半塊牡丹鎖的殘片。
“周隊長,“她將殘佩按在周野滲血的肩頭,“這出戲,咱們怕是得唱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