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室的霉味混著顯影液酸澀，沈棠腕間的鎏金釧卡在周野皮帶扣上，發出細微的“咔嗒“聲。月光從氣窗鐵欄擠進來，在她鎖骨處的菊紋胎記上投下柵欄狀的影。
“周隊長這是要搜身？“沈棠的護甲在水泥墻面上劃出火星，“警用手套的丁腈材質，可經不起我衣料上的孔雀膽淬毒。“
周野的拇指按在她脈搏處：“沈小姐的心跳，比《擊鼓罵曹》的急板還快三分。“他忽然松開手，橡膠手套上沾著鎏金粉，“三年前那個琉璃瓶，現在還凍在物證科零下二十度的冰柜里。“
沈棠的水袖掃過放映機開關，膠片又開始轉動。白素貞飲雄黃的畫面疊著沈明遠的實驗記錄，在墻上投出詭譎的光影：“周隊長不妨猜猜，家父為何要把解毒菌藏在《白蛇傳》的膠片里？“
“因為許仙的油紙傘?！爸芤坝米贤饩€燈照向某幀畫面，“傘骨弧度與第七懸橋的鋼索完全吻合?！八鋈怀堕_膠卷，齒孔間露出細密的針孔文字，“昭和十七年十一月七日的風速記錄...正是炸毀懸橋的最佳時機。“
沈棠的護甲突然刺穿膠卷：“周隊長漏看了這個?！八羝鸢虢財嗥瑢χ鹿猓幠ど巷@出血寫的工尺譜，“這是家母的《雷峰塔》唱段，末尾轉調處藏著經緯度坐標?！?
檔案館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野迅速將膠卷塞進證物袋，警用對講機里炸開實習生小陳的驚呼：“周隊！老放映室的備用機突然自啟，正在循環播放...“
爆炸聲震得窗欞簌簌作響。沈棠的孔雀藍戲服掠過周野肩頭，鎏金流蘇纏住他戰術腰帶：“東南角樓梯，走！“
兩人撞開安全通道時，焦糊味混著醋酸纖維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老放映室內濃煙滾滾，三十年代的老式放映機正在瘋狂吐著膠片，燃燒的《牡丹亭》畫面里，杜麗娘的眼角淌下血淚。
“水袖！“周野突然拽住沈棠的護甲，“左側第三個齒輪卡著銅鑰匙！“
沈棠甩出三丈長的水袖卷住機器，鎏金絲線在火光中繃成弓弦：“周隊長，我數三聲——“孔雀藍綢緞突然被齒輪絞住，“一！“
周野的警棍捅進傳動軸間隙，橡膠與金屬摩擦出焦臭：“二！“
放映機轟然炸開的瞬間，沈棠的水袖拽出燒紅的銅鑰匙，周野的警服下擺卷住她腰身撞向墻角。燃燒的膠片如金蛇狂舞，在他們頭頂織成火網。
“周隊的急救課學得不錯?！吧蛱牡闹讣鈩澾^他護住自己后腦的手背，鎏金護甲上沾著滾燙的膠片碎屑。
周野的呼吸掃過她耳畔：“沈小姐的《游園驚夢》該續到'雨絲風片'了?！八鋈环矶穑鹉z靴底碾滅濺落的火星，“這把鑰匙能開民國時期的保險柜，就在...“
“在地下二層的鍋爐房。“沈棠慢條斯理整理著燒焦的袖口，“周隊長昨夜翻檔案時，茶漬洇濕的正是建筑結構圖第七頁。“
鍋爐房的鐵門結著經年的水垢。周野的紫外線燈掃過門鎖時，忽然照見沈棠腕間晃動的鎏金釧：“沈小姐故意留的破綻？“
“什么破綻？“沈棠將銅鑰匙插入鎖孔，銹屑簌簌而落。
“三小時前在杏仁茶鋪，你本可以避開那顆子彈?！爸芤暗恼菩耐蝗桓采纤砧€匙的手，“為什么要用鎏金護甲替我擋？“
鎖芯轉動的“咔嗒“聲在甬道里格外清晰。沈棠的睫毛在藍光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周隊長沒聽過戲班子規矩？“她突然發力推開鐵門，“救場如救火，哪怕是...“
腐臭味撲面而來。沈棠的話頭戛然而止，鎏金護甲懸在半空——生銹的鍋爐管道上，用戲服腰帶吊著個穿陰丹士林旗袍的女人，正是檔案館管理員。
周野的警棍掃落積灰的蜘蛛網：“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小時。“他抬起女尸手腕，“翡翠鐲子碎了，斷口處有顯影紅的殘留。“
沈棠的水袖卷起角落的搪瓷杯：“茉莉香片，茶湯里浮著未化的硝石顆粒?！八蝗粚⒈釉蚁蝈仩t，飛濺的茶漬在鐵皮上顯出牡丹紋路，“看，和吳大有鞋底的紋樣一致。“
周野的橡膠手套撫過紋路：“這是...“
“林家班的火漆印?！吧蛱牡淖o甲摳下一塊鐵銹，“當年他們用這種印章給毒藥箱封口?！八蝗蛔ч_鍋爐壓力閥，泛黃的戲票如雪片紛飛，“周隊長要找的民國三十七年憑證，都在這兒了。“
對講機突然響起電流雜音。實習生小陳帶著哭腔的喊聲炸響：“周隊！影視城護城河...浮尸手腕有菊紋胎記！“
沈棠的鎏金釧“當啷“撞在鍋爐上。周野抓住她顫抖的手腕，紫外線燈照向自己頸間——那道灼痕下方，淡青色的菊紋正逐漸浮現。
“三年前的解毒劑...“周野的拇指按在她鎖骨胎記上，“沈明遠教授給我注射的，到底是什么？“
鍋爐突然發出轟鳴，蒸汽裹著樟腦香噴涌而出。沈棠的孔雀藍戲服在迷霧中綻開：“周隊長可聽說過'連理枝'？“她的護甲劃過兩人腕間相似的菊紋，“這是林家班'生死契'的標記...“
護城河的腥風卷著水草撲上岸堤，沈棠的孔雀藍戲服下擺在暮色中翻涌如浪。周野的橡膠靴碾過青石板縫隙，紫外線燈掃過浮尸腫脹的手腕——淡青色菊紋在慘白皮膚上妖冶綻放，與沈棠鎖骨下的胎記如出一轍。
“死亡時間約四十八小時。“周野的鑷子夾起尸體衣角的樟腦碎屑，“胃部殘留物含有硝石和苦杏仁成分，與陳硯秋案一致?！?
沈棠的水袖突然卷住尸體左臂，鎏金護甲挑開黏連的戲服布料：“周隊長看這針腳?！八龑埰e向夕陽，“林家班'百衲衣'的拼法，腋下三寸必縫解毒草藥?！?
實習生小陳抱著物證箱踉蹌跑來，警犬包子嗅到氣味猛地竄向浮尸。周野拽住牽引繩的剎那，沈棠的護甲已劃開尸體褲管——小腿肚上黢黑的火藥烙印赫然是“A-037“。
“昭和十七年的實驗編號?！吧蛱牡闹讣鈶以诶佑∩戏?，“家父的筆記記載，這個編號的試藥人會在心口與手腕各有一處菊紋?！八蝗怀堕_周野的警服領口，紫外線燈下，他頸間的胎記正泛著幽藍微光。
周野擒住她手腕，橡膠手套在鎏金釧上勒出凹痕：“沈小姐早就知道？“
“三年前你闖進火場時，我就看見了。“沈棠的呼吸掃過他滾動的喉結，“這胎記遇熱顯形，是林家班'連理枝'的標記?！八蝗惠p笑，“周隊長在物證科冰柜取藥時，沒發現琉璃瓶底刻著'生死同契'？“
包子突然沖著河心狂吠。周野的警棍掃開蘆葦叢，朽爛的木箱里散落著泛黃的照片。沈棠的水袖卷起最上面一張：民國三十七年的戲臺前，沈明遠與吳大有正在第七懸橋下埋藏硝石箱，背景里閃過半幅陰丹士林旗袍。
“家母那日原是要唱《穆柯寨》的?！吧蛱牡淖o甲點在照片邊緣的日晷影上，“未時三刻埋炸藥，申時二刻橋塌——這個時間差，周隊長不覺得有趣？“
周野的指節叩在木箱殘片上：“足夠沈教授從地宮取出細菌樣本?！八蝗蛔н^沈棠的手腕，將兩人胎記相貼，“'連理枝'的真正作用，是讓中毒者能相互感應？“
河風掀起沈棠的鬢發，鎏金流蘇纏住周野的警徽：“周隊長昨夜是否夢見過硝煙彌漫的戲臺？“她的護甲劃過他掌心紋路，“子夜心悸，寅時盜汗——這些都是毒素共鳴的癥狀?！?
物證箱突然翻倒，幾十卷膠片滾入淤泥。沈棠的水袖凌空卷住一卷《白蛇傳》，就著夕陽展開：“周隊長看這幀?！霸S仙的傘骨在逆光中顯出細密的針孔，“每處孔洞對應懸橋的鉚釘位置，傘柄紋路是引爆裝置的密碼?！?
周野的瞳孔驟然收縮：“沈明遠把起爆器藏在膠片里？“
“是家母?！吧蛱耐蝗粚⒛z片纏上他手腕，“她在《斷橋》這出戲里加了特制顯影液——“鎏金護甲擦過齒孔迸出火星，膠片突然自燃，在空中拼出“申時二刻“的火焰篆書。
包子沖著火焰狂吠，周野拽著沈棠撲進蘆葦叢。爆炸的氣浪掀翻木箱碎片，燃燒的膠片灰燼中飄出張殘破戲票，票根編號正是“A-037“。
“周隊！“小舉著檢測儀尖叫，“灰燼里檢出硝化甘油成分！“
沈棠的護甲從周野肩頭拈起一片灰燼：“這是林家班特制的'煙火箋'，遇風即燃?！八蝗粚⒒覡a按在他胎記上，“周隊長現在是否覺得，后頸有針扎般的痛感？“
周野反手扣住她腕脈：“沈小姐引我看膠片自燃，就是為了誘發毒素反應？“
“我在教你讀'生死契'?！吧蛱耐蝗毁N近，鎏金護甲點在他心口，“當兩個標記共鳴時...“她指尖下的肌膚突然浮現血管狀的青紋，“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暮色徹底吞沒河岸，周野的呼吸與遠處戲班的梆子聲同頻。他忽然抓起沈棠的手按在自己頸間：“沈小姐現在聽見的，是昭和十七年的炸藥倒計時，還是...“
沈棠的指尖下，他的脈搏突然紊亂。對岸影視城倏然亮起霓虹，驚飛的水鳥掠過她染著灰燼的睫毛：“周隊長三年前沖進火場時，可曾聽見《雷峰塔》的導板？“
警笛聲由遠及近，周野的掌心仍貼著她腕間的胎記。物證科人員打撈起半截戲箱，里面滾出個琉璃藥瓶，標簽上“連理枝“三個字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
“最后一支解毒劑。“沈棠的水袖卷起藥瓶，“周隊長若信我...“她突然將藥液傾入護城河，“就跳下去?！?
周野的警服下擺已浸在河中：“理由？“
“水下有家母藏的通風口，直通第七懸橋地宮。“沈棠的孔雀藍戲服在夜風中展開，“周隊長敢不敢賭，你我身上的'連理枝'...“她縱身躍入河面的剎那，鎏金護甲勾住他腰帶，“能撐過三分鐘閉氣？“
黑暗的河水中，兩人腕間的菊紋胎記泛起幽藍微光。周野的戰術手電照亮前方石壁，沈棠的護甲正卡在銹蝕的鐵柵間——民國三十七年的爆破圖赫然在目，而倒計時永遠停在申時二刻。